心底,隱匿在角落,分布在各個方麵,對物的堅持,對事的堅持,對情的堅持。
有的人,能夠堅持一輩子,有的人,隻能堅持一分一秒一時便退讓開來。
有的人,明明能夠堅持一輩子,卻因為突然發生的意外,將堅硬如石的堅持,也擊個粉碎。連渣子,也如同陽光下的冰霜一樣,無聲融化。
——藍田的堅持,無疑是[絕對絕對不涉及實驗]。
如果不是那件事,她的堅持,無疑會持續一輩子。
然而,這個世界,無疑是沒有如果的。
聽到消息,趕到現場,其中相隔的時間不過是半天。半天,對[錯過]來說,足夠了。
錯過了救他的機會,錯過了與他的訣別。盯著手機上盈盈的“自己照顧好自己”,她的視線漸漸模糊。
淚水不期然地墜落,狠狠地墜落,毫不留情地墜落。在豔陽高照熾火灼燒的世界中,讓她渾身涼透,讓她的身心隨著淚一同墜落。
——好在身體終究是被接住,才沒有連同心一起掉進那片火海。
“他怎麼會死呢……比這更加危險的實驗,他明明做過很多的啊……”她全身無力,口中胡亂說些什麼,看的身後為她支撐身體重量的人眉頭微皺。
“嘿,雲雀,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她雙眼低垂,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袖子,抓地他微疼,卻保持著沉默,任她壓抑地發泄。
“這個家夥,他的機器人,我輕輕鬆鬆就能看穿。”
“這個家夥,是我的養父呢,從天道開始就是了。”
但是那個時候,維係他們的,隻有[身份]而已。天道不注重感情,所以他們也全然不了解那東西,“身份”相維係的關係反倒沒有共同語言牽絆的深切。拋除“身份”,成為“誌趣相投的同伴”,這一點,順應自然。
一直到兩個人經曆了輪回,恢複了“父女身份”。
僅此而已。
然而,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父女間的情感的呢?
——誰知道呢。
盡管不再接觸實驗,藍田卻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實驗員,或者說曾經是一個實驗員,一個成功的實驗員。
一個實驗員,一個成功的實驗員,最大的能力並不是成功地完成實驗,而是判斷力,判斷出重要的是結果,還是過程。
這個明顯比過程重要的多的結果就是,他們兩個來自於天道的不知[情]人士,有了人世間最普遍又偉大的[親情]。
就像她曾經聽說過的,“情能影響改變的東西,太多了”,她的堅持在這巨大而唯一的,或者是因為唯一而巨大化了的親情麵前,脆弱地分崩離析,柔弱且毫不抵抗地冰消雪融。
知道嗎,堅持這東西的破碎,隻需要很輕很輕,很短很短的一點點時間,隻需要一絲在心底慢慢擴散的微苦悔意,隻需要一場淚流不止的無聲慟哭。
——如果,當時的我在他身邊,如果我不抗拒加入實驗,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從那回來,藍田開始沒日沒夜癡癡地想著,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無論如何敲門也不回應。至於掄拐子砸,藍田爐火純青的幻術輕易解決了問題,砸毀了,再來一層!
無人可奈何,隻好等待,待她重新出現。
待她重新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時,便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斯文的眼鏡,平整的白大褂,中等高度的高跟鞋。長發高盤,眉眼中全是摻雜著悲慟的嚴肅,偏偏笑得比誰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