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觀眾正為自己被照亮的精神世界而心潮澎湃時,有兩個人在竊笑,那就是導演Wachowski兄弟了。電影又叫好又叫座,還成為文化精英們智力炫耀的競技場,皇帝不但穿上了新衣,簡直是穿上了金縷玉衣,他們似乎也隻能將錯就錯地高深莫測。
不過,Oracle肯定不同意我的看法,她會說:說到偽哲學,難道還存在一種“真哲學”麼?如果現實可能是一種幻象,自由可能是一種幻象,那為什麼思考不是另外一個幻象?我隻能說,至少有一點不是幻象,就是這套電影耗資1億5千萬美元,而Matrix Rcloaded上演半個月票房就達到2億7千萬美元。如果這些也是幻象,那我很想看看Wachowsla兄弟有沒有勇氣吞下那顆破解幻象的紅藥丸。
回到巴黎
巴黎是全世界人民的故鄉。
以前我曾暗下決心,地圖上的其他地方我可以跟別人去,隻有巴黎,必須和“真愛”同去。後來當我對“真愛”這件事的信念動搖之後,又暗下決心,這輩子要周遊世界,但不去巴黎。巴黎,多麼浪漫的城市,它早就不再是名詞而變成了形容詞,它早就不再是一個詞彙而變成了一道命令。沒有沉浸在愛河中的人,不配去巴黎。我想Sam Mendes跟我一樣有巴黎情結,所以他拍了一個電影《革命之路》。
《革命之路》是我最近看過的最好的電影,也是最近我看過的最糟的電影。情節是這樣的:家庭婦女艾普若和中產職員弗朗克,在20世紀50年代紐約郊區過著普普通通的家庭生活,男的每天戴著小圓禮帽去上班,女的每天從窗口看兩個孩子嬉戲。但,生活在這個美國夢裏,他們覺得窒息。男的痛恨自己機械的職員工作,因為他隻是漂浮在大街上無數小圓禮帽中的一個;女的則憎惡自己行屍走肉的主婦角色,因為她家窗口隻是無數郊區窗口中的一個。總之,他們恐懼自己正在變成——也許從來隻是——“他們中的一個”。 於是他們想到了巴黎。
主要是艾普若想到了巴黎。巴黎!她滔滔不絕地對弗朗克說,巴黎!如果我們搬到巴黎,生活就不會這麼窒息!趕緊辭職吧!我可以在巴黎找個職員工作養活你!我們重新設計自己的人生!改變這一切還來得及!
於是他們開始暢想巴黎的新生活,開始打點行李通知親友。然後弗朗克突然得知他會被升職加薪,於是他就動搖了,然後艾普若就憤怒了,憤怒得偷偷把肚子裏的孩子打掉了並大出血死掉了。然後沒有人,沒有任何人,去了巴黎。
巴黎,這個中產階級反抗自身的革命燈塔,在弗朗克的叛變行徑中熄滅了。
我不得不說,在看電影的過程中,我幾度想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和歇斯底裏的艾普若辯論。我想說一個人的幸福感怎麼可能取決於他居住的城市,它隻能來自於你的內心,我想說在巴黎做文秘怎麼就成了人性解放之通途了呢,我想說明明是逃避自我怎麼就成了追求夢想了呢,我想說你不要折磨可憐的弗朗克,他已經說了,如果他有個什麼特長也許會去孤注一擲地開發它,但問題是他並沒有。我想說到底是巴黎的什麼可以讓你實現人生的價值呢,是艾菲爾鐵塔盧浮官還是香榭裏大街?這時侯我聽見導演語重心長地加入我的假想辯論:在這部作品中,巴黎僅僅是一個比喻,它指的是一個人追求夢想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