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歡見事情落幕,擦幹臉上的酒水之後,緩步朝外邊走去,可男人幾步追上她。
他身上帶著的淡淡薄荷味道飄散在空氣裏,而那腳步在靠近自己身側時,停留了半拍。
“許歡。”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低低啞啞的,因為酒吧的喧鬧還差點聽不清楚,“那些東西,你可以收。”
許歡下意識張嘴,很想告訴他自己根本不會要。
然而霍霖深長手長腳的,連走路也比旁的人快。這麼發愣的時間,便已走遠。
“唉!”身後的某人重重歎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十分做作。
許歡翻個白眼,“又怎麼了?”
“歡歡呐,許大小姐喲。那些東西你真的可以收。”
“為什麼?”
陸良明到此時才終於斂起神色,正兒八經地回她,“林國回來了,被他抓著揍了一頓。然後、嗯,又被人槍殺了。”
許歡愣了愣,擦拭著衣領的手指頓在半空
。
“所以最近阿深的態度……你明白我的意Θ
“是說了,沒想到你還記得那麼清楚。那麼應該知道我曾說過,並不因為這件事恨你。那時陳雲姍鬧得那般僵,你夾在中間,卻處處維護著她。我難受、你也不好受,何苦那樣呢。”
“所以入獄這五年,於我而言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她笑了笑,卻有些雲淡風輕的意味。
到後來,許歡走到格外繁華而又顧忌的街道上,看著裝飾高雅靚麗的櫥窗上印著的店名,才忽然明白自己為何竟想努力表現得不在意。
不過是幾個字而已——情出自願,事過無悔。
霍霖深看著她眼裏的平和清麗,忽然怔在原地。
他到這時才發現,原來所有人以為的悲慘人生,在許歡眼底或許並沒有那麼重要。
她並不把那五年當作生命裏多值得緬懷的一段日子,她眼睛裏看見的永遠是以後,而不是過往。
隻是他自己,反而活在怨恨之中,不可自拔。
“那些東西你收下。”
他聲音低啞幹澀,憋了許久,也隻說出這幾個字。
許歡垂眸,紅唇扯開淡淡的弧度,卻沒理會。
男人似有些煩躁不安,拿了煙想點,又瞧見她蹙眉的模樣,隻得又放回去。身體換了個位置,斜斜望著她。
“霍氏的股份,也會還給你。”
“另外,如果你還想要許氏……”
“霍霖深,你很大方。”許歡話裏明顯在誇讚他,可那語氣聽在耳朵裏,卻不知怎麼的,讓人格外不悅。
她嘴上在笑,可眼睛卻冰冰冷冷的,沒有絲毫溫度。
有多少人,在笑的時候,眼睛是冷的呢。
“既然那麼大方。不如……把淵淵給我吧?”
男人的臉,沉了下去。
許歡這幾年,早已將“得寸進尺”這個詞學了個透透徹徹。有此良機,自然不願錯過。
可身側霍霖深身上的氣息,也驟然變得冷漠疏離。
他緊抿薄唇,終於點燃了那支煙,“不可能。”
許歡臉上端著的笑容,突然就沒了。
她好聲好氣與他說話,無非是看在他剛剛替自己擋了一杯酒的份上,如今又擺出臉色,倒是給誰看呢。
“既然不可能,又憑什麼強要求我接受你拿來緩解內疚的東西?”
許歡冷笑,再無方才的雲淡風輕。手指互相勾著,像勾著他心裏某處情緒。
“說到底,你還是心裏不安。你覺著內疚
,覺著當年的指控錯了,覺著愧對了我,是不是?”
他沒說話,心裏悶悶的也說不出什麼解釋的話。隻狠狠吐出一口煙霧,任其煩亂地在車內漂浮。
耳邊卻又傳來許歡有些縹緲的音,“所以啊,你那麼努力。努力想法子讓自己良心安穩。那樣偉大的霍先生,你什麼時候能不這麼卑鄙無恥?”
她語氣雖輕柔,話裏的字眼卻如同利刃般,透入骨髓。
霍霖深沉默不言語。
他用力拽緊了拳頭,骨節泛起些許青白之色。目光落在許歡鎮定自若的臉上,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車廂內的黑暗與安靜,與外頭霓虹閃爍的光亮和喧鬧,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唇動了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