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十六年十月初七,大周。
京郊皇家道觀,青雲觀。
物寶天華道氣淼淼,與其他道觀不同,青雲觀上方長拱有三丈長,下方立著一青銅大鼎,經逾一圍的潢潢大器,下有三個蹄狀矮足。鑄刻有精美而複雜的紋飾,腹部主體和耳部徐徐升起香火。
兩排士兵在路兩旁立著,中間擺一方形案台,案前,數十位道人正在做法。
為首的是一年齡尚小的道人,他撒下一遝黃紙,拂塵朝虛空一掃,白燭燃盡,這場做了兩天兩夜的法事終於完成。
“苦若大師,法事已必,灑家等回宮複命了。”
麵白無須的大太監恭恭敬敬打了個千。
江箬整理著香案上做法事的物件,偏了偏頭,微笑示意。
“常公公慢走,貧道還要收拾這些物件,就不送您了”
眼前的這位太監,正是大周國當今聖上身邊的紅人,常遠安常公公。
侍奉了兩朝皇帝,都得深寵的人兒,無得其他,隻因跟對了人。
一場秋雨一場雷,還未入冬,京都的天就先變了!
當朝皇後聯合外戚,與安國公聯手,控製皇宮守衛,意欲篡位,扶太子登基,改天換地,幸得聖上察覺,將其餘黨一網打盡,安國公滿門抄家,身陷死牢,皇後娘娘被囚禁調查,其餘人一律誅九族!
而這場法事,不為超度,隻為壓製。
連續三日的殺戮,慶帝入眠時總是心神不寧,便組織了這場法事,壓製那些喪命之人,不再作惡。
兩行士兵魚貫而去,兵戈聲逐漸消匿。
江箬整理著桌子上的符文,最後一齊撒往鼎內,轉身離開。
“苦若師叔的腰傷又發作了?”
說話的是崇月師侄,常常跟在她的身邊學習。
江箬點點頭,對於崇月的好眼力已經不驚訝了。
她的腰傷久治不愈,已成了頑疾,每次發作時都如同針芒在身,走路便慢了許多。
這是她幼時落下的病根。
“苦若師叔腰傷發作,傳道之事不妨再等開春再去。”
“不妨事。”
江箬看到不遠處自己的房間,門口站著兩名侍衛,尋由頭讓崇月離開,自己向禪房走去。
打開門,道蒲上正坐著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他衣著華貴,氣度雍然,正沉沉的看著她。
江箬眉眼一鬆,行禮:“老師。”
“想好了?”
麵對問話,江箬斂袍跪下,“為傳道,弟子義不容辭。”
謝赫然依舊言語溫和平靜,“你我師徒一場,何必說這些話來搪塞我,如今我隻是讓你想好罷了。
曆來的哪朝哪代皇位之爭不是血雨腥風,聖上身體不好,時日無多,皇後溫和寬厚,太子又領兵在外,京都的貴妃和各家的皇子自然都想搏一搏,這一搏,就是如此成王敗寇血流成河的結果。
太子一月前已經被聖上聖旨召回,按行程已然快到了滄州,再有半月就能抵達京都。”
謝赫然抿了口茶,手裏握著茶杯目光如炬的盯著江箬,仿佛要看穿自己這位弟子的所想。
江箬渾然不動,彎腰拎起桌上的茶壺:“老師,學生此去隻為傳道,斷然不會有他想,請老師勿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