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墜冰窟。
黑135手靠,白空裏出棋了。
袖裏劍,一招出手,雷霆閃電,鬼魅莫測。
這一下,就擊中了白棋的要害。
接下來的棋局陳硯鳴幾乎不知道怎麼進行的,出棋之後白棋損失慘重,連曉然一邊殺棋一邊再次做出了個劫來,陳硯鳴劫材不夠不敢應,到了最後,他見活棋無望,渾渾噩噩的投了子。
陳硯鳴坐在沙發上沒有動。
他目光呆滯的看著棋盤。
刹那天翻地覆。
——我贏不了老大,我下不出他那樣的棋,我永遠也看不到黑135手的手段。
——我不如他,計算也好,棋感也好,我贏不了他,我永遠也贏不了他。
——好難受,難受的快死掉了,我為什麼要下棋,為什麼要下圍棋……
——我這種人,就不該下圍棋!
似乎沒聽到連曉然的說話聲一樣,陳硯鳴幾乎是瘋了一樣衝了出去。
連曉然“唰”一下就站了起來,剛想跟著衝出去,洶湧而來的記者群就將他淹沒了。
連曉然快速的回答了幾個問題,幾乎是急的半死,見記者還想問些什麼,連曉然直接手一擺,就從記者群裏衝了出去。
他知道陳硯鳴是怎麼回事。
隻是受不了了,受不了那種輸棋的痛苦。
倒在想要打敗的對手前,那種滋味,連曉然明白。
他要快一點找到陳硯鳴。
……
連曉然接到顧容清電話的時候已經是在十幾分鍾後了,他匆匆忙忙跑到顧容清所說的漢江邊,果然看到陳硯鳴正灌著酒。
顧容清就在旁邊站著,見連曉然過來,他憂慮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又看向陳硯鳴。
連曉然看向已經有幾分醉意的陳硯鳴,默默走到他身後去。
“輸給我讓你那麼痛苦嗎?”
“老……嗝……老大……”
陳硯鳴舉著啤酒瓶轉過身來,他臉上浮起一個詭異的滿足似的微笑,晃晃悠悠說道:“老大……你……嗝……開心嗎……”
“……”連曉然一想起急的要死找陳硯鳴結果這家夥跑來這角落喝酒,要不是顧容清出來找他們的時候跟著他指不定要找到什麼時候去時,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如果不是顧容清在旁邊,他現在就動手了。
“開心不開心,管你什麼事?”連曉然挑了挑眉毛問道。
“是……不管我的事……嗝……老大……我不如你……什麼都不如你……”陳硯鳴蹣跚的轉過身去,撐在欄杆上,怔怔看著河流,“好難過啊……我都不知道下棋是那麼……嗝……痛苦的事情……”
“痛苦怎麼了?你他媽還是不是男人!”連曉然一把奪過陳硯鳴手中的啤酒瓶,盛怒之下扔進了漢江裏:“看看你這幅熊樣!”
“是!我是熊樣!”陳硯鳴踉蹌著推後幾步,嘶聲吼道:“我他媽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下棋!就我這熊樣下什麼棋!我他媽不想下棋了——唔——”
一道黑影衝到他前麵,揪住了陳硯鳴的領子。
連曉然在那一瞬間以為他看錯了什麼。
直到陳硯鳴捂著臉倒在地上,連曉然才反應過來。
他驀地抬頭,顧容清俯視著倒在地下的陳硯鳴,目光冷漠。
陳硯鳴倒在地上站不起來,鮮血從鼻中緩緩流了下來,滴落在地麵上。
車輛飛馳而過,看到這樣場景的路人紛紛都繞道而行,一時原地寂靜的隻有風的呼嘯聲。
連曉然第一次看到顧容清發火,第一次看到顧容清動手打人,也是第一次,看見顧容清臉色冷的仿佛堅冰一般。
“你有什麼資格說不想下棋……春化……”顧容清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東西,抿上了唇。過了許久,幾乎讓連曉然都覺得周圍要結冰之時,顧容清合上眼睛,疲倦的轉身,緩緩的話語輕聲,卻好像在陳硯鳴耳畔炸開一樣:“如果你不想下棋,那就別下了。”
“容——”
“……我走了。”
顧容清徑自離開了。
連曉然按著太陽穴,他看著呐呐不語的陳硯鳴,很有想踹一腳上去的衝動,又有點不忍心留一個人在這裏。但再回想起陳硯鳴那句不想下棋的話,連曉然心中火起,蹭蹭往上冒,他一掌拍到欄杆上,震的欄杆微晃了一下。
連曉然蹲下來揪起陳硯鳴的領子,冷聲道:“你就在這給我冷靜下來,然後想想你是不是要繼續下棋下去……你要當懦夫一輩子我不攔你,不想下棋就給我滾!”
他站了起來,大步邁向前方,沒有再回頭。
……
連曉然追到顧容清身邊,見顧容清臉色有些發白,他剛要開口,顧容清就看見了他。
“曉然。”
“……容清。”
“……小陳還好嗎?”
“……我讓他一個人冷靜去了。”
“……”顧容清勉強笑了一下。兩人並肩走了許久,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