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肯去,是我非要她去的。”
“然後……”雷諾的聲音有點兒抖,“她就去了。第二天元旦,她同宿舍的室友不是回家了,就是以為她在我這裏。我呢,我就睡了一整天。直到放完假開始上課,她同學問我雷曼怎麼沒來上課,我才發現她不見了。”
“我報了警。”
“朋友們也都幫忙,到處找。”
“我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可是就是找不到。”
“我不敢告訴我媽。總覺得很快就能找到小曼。”
“我知道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她自己去看電影。”
“找了快一個星期,我再也想不出辦法瞞下去了,正猶豫著要怎麼告訴我媽的時候,就接到了老家來的電話。”
“是鄰居打來的。”
“說我媽突然心髒病發,走了。走得很快,就像睡著了一樣。”
“他們發現她的時候,她就走了。門敞開著,人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廚房裏還有剛買回來的菜。”
“我想,應該是她去買完菜,覺得有些累了,所以就在沙發上歇一下。再也沒有醒來。”
最後,他紅著眼睛,很堅定地說:“這是好事。”
“她太辛苦了。總算可以什麼也不用知道,也不用受罪,就這樣走掉。”
當晚,大家都喝了很多酒。連吳玉芬也跟著喝了小半杯的白酒。雷諾不會喝白酒,第一口嗆出來,吳玉芬給他換了兩罐啤酒。郭達開從頭到尾都沒給汪輝一秒鍾的好臉色。
汪輝自己都覺得自己怪可恨的:“雷子,哥是真不知道……”然後又擺著手,“不說了,都不說了。喝!”拉著雷諾自罰好幾杯。
林建軍得空就瞪他:“要喝你自己喝!小雷就不會喝酒。”
雷諾喝得滿臉通紅,光坐在那兒笑。被汪輝一胳膊搭在肩膀上晃了一晃,就咕咚一聲倒在桌上了。
吳玉芬嚇一跳,連忙走過去一看:“哎呀,這就醉了。”
氣得林建軍又去罵汪輝:“臭小子,就不能幹一件好事!”說著,不解氣地往他頭上一推。
汪輝也有三分醉意,晃了一晃,又打了一個酒氣衝天的飽嗝才勉強坐住。
吳玉芬歎一聲:“讓小雷去躺著吧。”
林建軍自然道:“好,我把他背去我們床上。”
吳玉芬卻靜了一下,忽然望一眼另一間一直閉鎖著的臥室:“送到君君房裏吧。”
林建軍一怔。
連郭達開和汪輝也一起一怔。
林建軍點頭:“好。”站起來就要去背雷諾。
汪輝連忙也起身,一把拉住林建軍:“我來我來。”
林建軍:“你也喝得差不多了。”
汪輝挺起胸膛:“我沒醉。這才幾杯啊!”
郭達開豎起一根手指在他眼皮子底下:“這是幾?”
“……”汪輝歪著嘴笑,“老郭,至於嗎?”
大家都笑了。雷諾喝醉酒倒安分得很,一點兒也不鬧。林建軍幫著汪輝背起雷諾,郭達開也搭了一把手。才一掂,汪輝就哎喲一聲。
吳玉芬忙問:“怎麼了?”
汪輝笑笑:“唉,真輕。”
大家都沒出聲。吳玉芬先趕到林敏君房裏。門一打開,裏麵還是一塵不染,床上的被子、褥子也都鋪得整整齊齊。雖然女兒已經走了,但是這些年,她照樣按時按點地打理。都習慣了。
汪輝小心翼翼地將雷諾放到床上。吳玉芬親手給他脫了鞋,蓋好被子,就一起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三個人將剩下的白酒也全喝光了。汪輝喝得最多,開始還知道吃兩筷菜喝一杯,到後來光抓著杯子不放,一到嘴邊就咕嘟一下,一口喝光。林建軍看看不像樣子了,連忙去奪他的酒杯。也沒用多大力氣,就見汪輝頭一歪,整個人都順著勁兒咚一聲栽到地上去了。嚇得吳玉芬一大跳。
人都栽在地上了,還跟一條醉蟲似地來回磨蹭,嘴裏嚷嚷著:“喝,再喝!”
沒辦法,林建軍和郭達開又把汪輝往沙發上抬。這沙發打開就是一張簡易床。
郭達開幫他一脫鞋,就皺起了眉毛。那一股臭味簡直跟硫化物似的。立馬在他腳背上抽一下。汪輝驚得嘟囔一聲坐起來,左右看看又躺回去。弄得三個上了年紀的人又好氣又好笑。
郭達開指著他那黑乎乎的襪子笑罵道:“這襪子起碼有一個月沒洗了!人家小雷白襪子穿得幹幹淨淨,他黑襪子都能穿得油光滑亮!”
吳玉芬一邊笑,一邊又抱一床被子出來,給汪輝也蓋好。
看看時間不早,郭達開便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