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沛豐趕上好機會被調回了城裏,自此是一發不可收拾。
算起來,程沛豐屬於那一輩裏少有的能將書本念得通透的人,他雖然家境不見得顯赫,但正經是書香門第,偏偏自己悟性又不錯,沒學到讀書人身上那種又酸又腐的習性,聰明,自律,穩重,有眼力,心機深沉,耐性極好,左右逢源,氣質學問能力也是一樣不差,看上去又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模樣,用現今的標準來形容,那就是絕對的斯文腹黑男。
故而,程沛豐即便沒有過硬的後台,仕途也是一路通坦,平步青雲那是沒有錯的了,當官當了幾十年,自己也亦步亦趨地織就了一張關係網,隻是總覺得差了些什麼,到了這個年紀,他看得更加明白,早已經到了要收網的時候,可是這要收網又談何容易。
他隻得程嘉胤一個女兒,從小養到大,哪兒哪兒的看著都好,比別人家那些惹是生非的不知道強了多少,程沛豐得意呀,滿心盼著養到二十多歲的時候再招個如意的女婿,或者與人聯姻,官官相護,或者招個財主,官商勾結,自此,門庭改換,再完滿不過。
可惜,他精明了一世,也到底沒能左右了程嘉胤,漸漸地,程沛豐發現,程嘉胤的順從其實隻是一種消極的抵抗,她絕不正麵的和父親衝突,因為她深知,那樣隻會讓自己的弱點更清晰的暴露,然後被程沛豐捏在手裏,往死裏打壓。
她低調,聽話,努力學習,認真工作,從不和任何人為敵,幾乎就要讓程沛豐以為,程嘉胤就是他的翻版,一切會像他設想的那樣向著一條康莊大道歡快地奔去,一直到,他沮喪地發現他為程嘉胤介紹的每一個青年才俊都被程嘉胤用一種敷衍到會讓人抓狂的態度默默地趕走,才開始懷疑,也許,他這個女兒,並不如表麵上那樣令他倍感欣慰。
這其間,父女見曾有過一場不被人察覺過的戰爭,待雙方熄火之後,程沛豐意識到,程嘉胤已經開始將她用來對付那些前赴後繼的相親對象的招數用在了他這個父親身上。
其實說到底,也就那一招,就是敷衍,從頭至尾的敷衍,這種敷衍令人想要掀桌的程度程沛豐曾經聽其中一位才俊形容過,就是無論你出現在她的任何一個角度,在任何一個時間,說任何事情,做任何打算,她的回答永遠隻有好啊,或者,嗯,你說的對,說得時候微微笑地看著你,但是毫無誠意,即便是千鈞之力使出去,也隻是打在一團棉花上,實在是讓人很暴躁,很懊惱。
這一招屢試不爽,為程嘉胤擋去了無數的麻煩,因為任何一個被程沛豐看上眼的稍有成就的年輕人,大都被人恭維慣了的,哪個能受得了這樣。
再後來,再後來還有更悲哀的事情,程沛豐發現,對感情不熱衷的程嘉胤好像對權力這樣東西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熱衷,她雖然像是在籠絡人心,但其實打心底裏瞧不起那些結黨營私的勾當,程沛豐幫著她爬上了更高的位置,也隻是讓她更有機會實現自己堅持的那些信念,而不是有益於他。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八麵玲瓏,讓程沛豐哭笑不得,是他教得太好還是教得太好還是教得太好呢?
更好笑的是,作為他程沛豐的女兒,成長在這個政客的家庭氛圍當中,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相信正義和公平,背著他做了不少得罪人的事,更有甚者,極其幼稚的相信了所謂愛情。
為此,她才會無聲無息地趕走所有的相親對象,才會索性從家裏搬出來無聲宣告不願和程沛豐走一條道。
這是最令程沛豐暴跳如雷的地方,他不知道這個占據了程嘉胤的心的人到底是誰,時間之久,影響之深遠,破壞他周密計劃次數之多,令他陷入無言的尷尬之甚,絕對令他如鯁在喉。
所以,不難理解程沛豐在見到應青緋並從中嗅到了一點點曖昧氣息的時候,那種單刀直入恨不能立刻解決掉的行為。
對此,應青緋心裏有數,她在程沛豐麵前是弱小得不值一提沒錯,但不代表著她傻,她深知程沛豐其實是有多討厭她,尤其是在坐實了她和程嘉胤的感情之後,要讓他知道擋了他的官道,欺負了他閨女,間接趕跑了他女婿,斷了他財路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