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別後再會事變遷(1 / 3)

這夜,已經是三人奔波數日,總算連白錦都有些累了,看著蘇袖風塵仆仆的模樣,眸子裏滿是疲勞,卻咬牙一字不說,終於是心軟了。她說了聲:“我們今晚在這裏休息吧。”

山野野地,雖然遠不如之前客棧的天字房睡的得舒服,但總比一直不休息的強。

蘇袖跳下馬,撫著背部,愁眉苦臉地坐下。這幾日可真夠累的,不過看看白錦,雖然也是有些疲色,但是卻毫無怨言,一個人站在山林間,看著遠處,而墨昔塵更是沒有任何話,撿柴生火,已是極盡體貼。

半晌,他抱著一堆枯枝走來,淡淡地說:“那邊有個湖。”

白錦聽見後,忽然說:“袖兒你還記得‘清心大法’之中如何說?”

“日月為食,以水為靈,以風為用,以心為筆……”

“對,以水為靈,你好些日子沒有練功了,今夜就去水中體會下‘清心大法’的法門。”白錦斬釘截鐵地說,不容其拒絕的強硬。

蘇袖點了點頭,她看出的是白錦眼中的急迫,可能在她看來,三人的時間真的愈來愈短,怕別人搶先一步,怕若是不小心三人失散自己無法自保,所以白錦必須逼她早些變強。

月上梢頭,山下華燈初上。

白錦從夢中醒來,將懷裏的蘇袖拍醒,“去吧。”

蘇袖揉著眼睛,回頭看看白錦,她已是打了個嗬欠,軟軟地靠在墨昔塵的肩頭,心中一暖。便是這樣的女人,總是先一步想到自己,就連睡前也是,明明作為未婚妻的白錦,應該能縮在墨昔塵懷裏尋些溫暖,卻還是固執地把自己摟在懷裏,口裏說著,“總不能把你一人丟在那裏吧,也更不能讓你躺我夫君懷裏吧,所以將就下吧小娘子!”

她笑了笑,朝著日間墨昔塵所指的方向去了。

這是個從山壁垂下的一汪泉水,伸手不見五指,但隱約能聽見泉水聲汩汩不斷,蘇袖摸到泉旁的一塊石頭,將衣裳解開,脫在石頭上,緩緩滑入水中。

修習‘清心大法’的她,不懼山泉寒意,瞬間與那些清泉融為一體,一呼一吸間吸收月魄,起手之間感受著水澤輕薄,綿綿不絕地隨著自己的動作,她來,則來,她去,則去。水恐怕是這世間萬物之中最為玄妙的東西,可洗濯人身,可解人饑渴,可去人熱暑。至柔處,是滴滴淚,滾入心田;若剛時,卻又化水為冰,至寒之處,不能言語。

此刻時光仿佛靜謐,隻有泉水陣陣,與其相伴。

不知何時,突然聽見一聲低沉的男人說話:“誰?”

她赫然從行功處驚醒,慌張回身,卻看一陣水波湧動,勁風處竟是一道掌風,下意識她揮掌擊出,卻感熱浪迎麵,整個泉水忽然升騰出一股煙氣,而她的心倏然一沉,雖然自己順利化解去隨之而來如熱焰般的掌力,卻被來人輕鬆地扼住脖頸。

月光輕移,蘇袖的雙瞳陡大,不敢置信,是怎樣的命運相連,居然是在這樣的地方,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

蕭茗明顯也很意外地看著蘇袖,顯然太長時間沒見,他們一時之間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如何行動。

顯然是蕭茗先一步翻過蘇袖的身子,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拍了起來。

“啊!”蘇袖麵紅耳赤,又不敢發出聲音。咬著牙任其一下一下地打著。

“為什麼?”蕭茗冷冷地問。毫不介意此刻二人赤裎相對,又狠狠地揍了下,算是解去自己心中的恨意後,才將她翻了過來,讓她自己解釋給自己聽。

蘇袖任有千般勇氣,遇見蕭茗時候就化作煙雲,“我……我……”

“你不知道,背叛我有什麼下場嗎?”

“我……”蘇袖見其向前一步,嚇得推出兩手,讓其離開自己半寸,以免自己回話的勇氣都沒了,“我不想嫁給水堂主。”

“不想嫁,你與我說就好,為何要跑?”

“我……”蘇袖大概今夜所說最多的就是“我”這一字,抬頭看向蕭茗,那雙冷森的眸子裏依舊是毫無溫情,熱淚一湧,她不是因為不想嫁給水運寒,而是因為明明已經與他這般親密,卻還是要被送入他人懷中,傷透了心才要離開。隻是這個理由自己如何都不能讓他知道,連番喘氣後說道:“就像門主想的,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完成。”

蕭茗的眼睛愈冷,“是嗎?”

“是!”第一回勇敢地看向蕭茗,隻是眸光相對的那一刻,她又錯亂開來。此刻二人不但赤裎相對,自己的胸處正緊緊頂著蕭茗結實的身體,而私處也是。這讓她瞬間出現膽氣再度因為害羞退了回去,一點點的潮紅從腳趾開始襲向心頭,竟然連蕭茗是為何在此出現的事情也沒有多考慮,就開始瑟縮起來。

蕭茗的怒氣已是燃至極點,他狠狠地掐著蘇袖的細腰,壓低了身子,“是嗎?”

他在想折磨她,不斷地折磨她,要讓她知道背叛地獄門的下場。可是為何,就在見到她的第一刻,明明應該勃然的怒氣,卻因為狂喜而壓下。或者,自己是當真高興,她居然沒有死,也知曉,老天還是在給機會給自己,玄天八卦沒有失去。

他索性扳過蘇袖的臉,狠狠碾上自己的唇,手底下一點也不溫柔地按揉著。

蘇袖拍著水,怎麼也不相信,他這是要做什麼。深水浮沉,她就像是忽然回到了十歲時候落入水中沉溺其中的感覺,怎麼也拔不出來。

不行!不能這樣!白錦她們在!

就在她腦中滑過這幾個字的時候,一柄長劍從遠方射來,朝著蕭茗的頸部斬去,而蘇袖也順勢一掌推出,自己借力回到方才褪去衣裳的堆裏,什麼都不管地先裹住自己,被那身著白衣的翩翩公子抱在了懷中。

“我說是誰呢?想不到地獄門的門主居然有野外侵奪女人的習慣。”白錦心疼地褪去外裳,罩在渾身濕漉漉的蘇袖身上。

“我要的是我的侍女,由得你來說嗎?”此時的蕭茗已然順勢接過長劍,一劍滑在水中,整個人倒退幾步,將自己的衣裳也套在外頭。

白錦眸子一冷,“不一樣,如今她是我惜香公子的女人。”

聽見“惜香公子的女人”的時候,蕭茗的眸子也一冷,看向躲在白錦懷中的蘇袖,咬牙說道:“很好。你做得太好了。”

蘇袖的身子微微一抖。方才她真是無意的,隻是怕白錦他們瞧見二人的糾纏,所以順勢擊出那掌,但眼瞧著蕭茗忽然伸手撫住心口,卻原來是被自己傷到,訥訥地道:“別……別傷他……”

白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隻覺平日裏還算堅強的蘇袖,突然一下子柔弱至斯,剛要說話,身邊的墨昔塵與蕭茗皆是一動,二人已是纏鬥一起。

“他們地獄門的人一定就在附近,昔塵不要太久,追上我們。”

白錦也不管其他,俯身抱起蘇袖,就朝著後方撤去。

墨昔塵見蕭茗的眼睛凝在蘇袖的身上便隻片刻,他的身子就如影掠過,搶過對方手中那把劍,豁然劈出。

劍意如龍嘯九州,打碎了夜的寧靜,揉出地上萬千葉片,墨昔塵的出手,近乎拚盡全力。

墨昔塵是個高明的劍客。

他的高明在於,他能立刻判斷出,對手是否需要自己幾分力量。比如此刻,地獄門門主蕭茗在此,就不容得墨昔塵手下留情。

雖然蘇袖所求他亦是聽見,但若想從地獄門門主手下全身而退,就不容他先留情。

蕭茗穩穩立於原處,一掌“浴火重生”狠狠擊出。

四周仿若凝於此刻,地獄業火衝出地麵,熱浪卷卷襲向持劍而來的墨昔塵。

一招定乾坤。

這二人都是這般想的。

也就是瞬間之事兒,墨昔塵的身子忽然化作黑影重重,不知哪一個是他。蕭茗手起掌落,毫不客氣的朝著其中一道揮去。

砰的一聲。

白錦與蘇袖策馬跑了多久,自己也不太記得,當聽見這聲音時候,蘇袖忽然清醒了過來,茫然看向後方。

白錦從她身後扯住馬韁,同樣看向來處。

“唔……”蘇袖忽然捂住心口,一股熱氣抽在心頭,想是方才在水中與蕭茗對了一掌的關係。但是更多的是心痛,師傅與門主的對敵,不知誰輸誰贏,誰會受傷,都同樣讓她心焦。

她掐住白錦的手,“我果然還不夠強,還不夠冷靜,還不夠……”

白錦以為她是不是在地獄門中曾經遭受過非人的待遇,就方才所見,恐怕真不會少,如此一想,心頭火起,隻想回去與那蕭茗狠狠打上一場。但思來想去也覺前路重要,不得不壓抑住飆上心頭的那股氣,放緩了速度,等著墨昔塵的歸來。

“別擔心。”她拍了拍蘇袖的手背,“昔塵至今還未輸得很慘過,應該能全身而退。”

蘇袖就更擔心了。她當然害怕墨昔塵傷了蕭茗,可是她不敢說,隻能惴惴不安地等著。但聽身後傳來馬蹄陣陣,墨昔塵一騎煙塵朝著兩人本來,白錦大喜,卻並沒有立刻等待,而是抽了下馬鞭,疾風一般朝著前方跑去。

蘇袖被風吹得回頭看著白錦與不遠處緊緊跟隨的墨昔塵,眼底是與自己相處幾日的墨師傅那不斷外湧的鮮血,頓時張大了嘴,卻看墨昔塵低頭瞥了眼自己的胸腹處,迅速地點了幾下,確認沒有鮮血溢出後,才又複加速上前。

墨昔塵受了重傷。那蕭茗呢?

明顯身後已經隱隱傳來眾人追擊的聲音。萬籟俱靜,隻有那馬蹄聲起,濕透的衣裳在涼風中早已結出小小的冰塊,瞬間便被吸收入她的身體裏。而蘇袖揪住白錦的衣裳,輕聲說:“師傅他受傷了。”

白錦的眸子微黯,冷冷地說:“放心,死不了。”

然後她倏然停下馬,將蘇袖往墨昔塵的馬上一送,“自己去晏雪那裏等我。”

蘇袖見白錦竟然是要等著那些追上的地獄門人,大喊了聲,“白錦!”

她想要起身,卻被墨昔塵狠狠壓下,一指點住她的穴道,讓她不能動彈,眼睜睜地看著白錦的袖中卷出一把軟劍,再度朝著來路衝了回去。

她就如同降世的白衣修羅,毫不留情。

但見她身姿若雲煙縹緲,遊走於眾人間毫不費力,手落刀至,血光飛天。

惜香公子,原來如此厲害。

可惜蘇袖之後就什麼也看不見了,轉過山道之後,白錦與眾人纏鬥在一起兵器相接的聲音還在,隻是墨昔塵已經將其拋在了身後。

蘇袖知曉自己被他點了穴道不讓去幫白錦的緣故,她從未經曆過這等陣仗,若到時看見個門內熟人,恐怕還會亂了心神,指不定拖了白錦的後腿不說。隻是她沒料到,白錦居然因為墨昔塵的受傷,而如此生氣。

墨昔塵麵無表情,隻是臉色愈加蒼白。

一日一夜之後,墨昔塵下了馬,也不管還被橫放在馬上的蘇袖,一腳蹬開眼前小屋的門。光就聽見一陣摧枯拉朽的倒塌聲,從裏頭踏出個極為清秀的男子,若用山水之境形容他,大約就像天上明月,泛著淡淡的柔光,卻又沒有柔到骨子裏,隻淡淡一個眼神,還是能體味出其中的一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