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3)

“師姐何不先處理一下傷口?難道都不會痛?”舟槿以一種天真無知的口氣如是說道。

嶽旻懶得理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著。其實何須她提醒,自己早就點了傷口附近的穴道止血,隻是實在傷得太深,似乎毫無作用。

“師傅從來都稱讚師姐最能吃苦最是堅強,所以請師姐務必堅持走完這段路,舟槿四體不勤又文弱無力,一定背不動師姐呢。”

“你放心,不會勞煩你背我。”嶽旻身形輕晃,欲跌未跌,硬是強撐著一口氣挺直腰身,機械地邁動沉重的腳步緩慢前行。

寒風一陣陣刮過臉頰,凜冽如刀,吹得她睜不開眼。傷口再痛也比不上心髒的痛,隻是天氣那麼冷,冷得連血液都像要被凍結起來,寒意順著血脈湧進心髒,暫時麻痹了所有感覺。

所以,心髒的疼痛更像是錯覺。

身後的人亦步亦趨,對於她走走停停的速度並沒有半分不耐,她知道自己的師妹一向耐性過人,當別人已經厭倦了一成不變的某個遊戲時,她卻仍保持著愉悅的心情,一遍遍地不斷重複,樂此不疲。

她與她同在山上學藝十年,那張在笑起來的時候能讓人聯想到三月春光的臉,熟悉得隻要閉上眼睛便能想起。但她知道,她的笑容遠不如她的個性那般單純澄澈,十年的時光,竟還不足夠讓她了解這個人。白駒過隙,真的就這樣過了,仿佛風行水上,浮光掠影,過得不留一點痕跡。

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她,下山的三年裏,無論身在何處,每到入夜時分,便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與她一同習武的師妹,想起她抱著枕頭蹲在自己的房門外不敢進入,直到自己聽到動靜開口詢問,她才滿臉驚喜地探出腦袋,小聲地對她說,害怕一個人睡。

那些日子難道是夢?為何再相見時,竟物是人非?現在手持利刃戒備地跟在身後的人,真的是那個不敢一個人睡覺的師妹?

嶽旻鬼使神差地想轉過頭看看她,但驀然一陣天旋地轉襲來,眼前景物瞬間上下顛倒,乾坤挪移。

“嶽旻!”

被黑暗籠罩前,嶽旻突然想起,在山上共同生活的十年時光裏,舟槿從來都不喚她師姐。

她從來都隻叫她的名字。

她是被凍醒的,身上每一寸肌膚都像被浸泡在冰水中,寒氣鑽進毛孔,齧噬著骨肉。

雪已經停了,但天色依然昏暗,辨不出是何時辰。嶽旻緩緩地轉動脖子,視野內頓時納入一襲白衣,翻飛的裙裾讓她不經意間聯想到天際浮雲,但又隨即回過神來,想要重新閉上眼睛時,聽得軟糯甜潤的聲音順著風勢飄來。

“再睡下去就不用再醒了。”

嶽旻不知道自己在雪地上躺了多久,隻覺得全身僵硬,四肢沉重。艱難地看了眼始終笑得輕鬆的人,她也正注視著她,眼神冷淡而無所謂,對她是死是活都毫不在意。

既然絕情至此,何不索性不聞不問,留她在這裏被大雪掩埋,或者幹脆給她一刀,省時省力。

“師姐稍安勿躁,我已經放出信號彈,須臾便有人來接應。舟槿記得自己曾先旨聲明,若師姐暈倒了,憑舟槿軟弱單薄的病體,一定背不動師姐。”

嶽旻真的很想放聲大笑。軟弱單薄的病體?將那麼沉重的燕支劍舞得虎虎生風,滴水不漏,卻一臉無辜地對她說,她背不動她?

但她不想與她作任何爭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強弱懸殊一望而知,且她此刻真的就像一尾被拋上岸的魚,奄奄一息,任君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