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饅頭會被自己毀成一對葡萄。
“其實……”韓楚風還在結巴。
“老實跟你說吧,這個承元公主我是見過的,她滿臉麻子,皮膚粗糙,三角眼,塌鼻子,厚嘴唇,比這裏的鴇兒還胖,而且她性格怪異,喜歡折磨人,聽說那玉華殿的宮女太監都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我說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家下人想想啊,他們多不容易啊,這上有老下有小的,死一個可就是連累一家老小,到時你韓府成了殺人魔窟,這不危害百姓嗎……”她都將自己毀成醜八怪女魔頭了,卻不料韓楚風吐出了令人傷心欲絕的幾個字。
“其實,對韓某來說,娶哪家的小姐都不打緊。
多謝莫兄……”莫寒最後看一眼那通紅的臉頰,兩眼一閉,癱倒在芍藥懷裏。
牙縫中透出她的臨終遺言——靠,怎麼又紅了。
作為報複,韓楚風從此被莫寒稱為——“小紅”。
月亮艱難地從雲縫中露出臉來,看向空曠的窗台,又再一次躲進雲裏。
莫寒將玉鐲帶回手腕,埋身於鬆軟的被褥間,心情驀地沉重起來,她真切地記得澹台莫寒並不是韓家的媳婦。
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她也不清楚。
她用指腹摩挲著玉鐲內側繁複的花紋,輕輕歎息。
雖然不想嫁給你,但,請你一定要平安。
沒有斷裂的琴弦,沒有針紮指尖,更沒有報喪的烏鴉,隻有靜默的夜和沒有盡頭的黑暗。
也許,一切都是杞人憂天。
景德十六年,十月。
皇帝賜婚韓楚風與承元長公主,並於韓楚風得勝回朝之日行嫁娶之禮。
狩獵
山巔的風如利器般狠狠刮過麵龐,朝霞將東方天空渲染成緋色。
莫寒瑟縮著攏了攏身上的貂裘,把臉頰藏進貂絨裏。
前方背手立在斷崖邊的人,絲毫不顧及重病的身體,任憑夷山上刺骨的寒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隻是奇怪,遠處俯首而立的太監總管來順竟也不勸阻,隻有她在破曉之時陪著景德帝在山頂喝西北風。
“阿九,你來。”莫寒心中一驚,不知何時,他的聲音已如此蒼老。
她半眯著眼,小心翼翼地上前,在男人身後半步停住,顫顫巍巍不敢往下看。
“父皇,天寒地凍,您要當心身體……”景德帝一動不動,平靜地俯視著雲霧繚繞的山景。
“朕在這片獵場,害死了四弟……”
隻有風聲和艱難的呼吸聲。
“他被野獸一片片撕碎,吞進肚裏,屍骨無存。”他轉過身,柔和地看著莫寒,仿佛隻是一個慈愛的父親在為最愛的女兒講睡前故事。
他將莫寒垂在胸`前的發絲置於指尖輕輕摩挲,“你知道苗疆人製蠱之法嗎?”他驀地抬頭看她,眼底閃露精光。
“嗯。”莫寒點頭,“聽說過的,將天下至毒的十二種蠱蟲放入缸中,密封,不喂食。
一年之中那些爬蟲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強大的吃弱小的,最後隻乘下一個,這個爬蟲吃了其他十一隻以後,自己也就改變了形態和顏色,即成蠱王。”他猛然將莫寒扯進懷中,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撫著她的頭發,不住地耳語。
“她也是數九寒冬生的…………朕是無情之人,虧欠的人太多……阿九,朕給你的東西收好了麼?朕走了,你要好好活著。
朕……必定是要去地獄的,也好,不遇見他們也好……”她越過景德帝瘦削的肩膀,目睹黎明破曉中,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落梅,沈落梅。
她離開斷崖,回頭,聽見景德帝在風中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