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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揚袍落座,拿過閑置在一旁的空杯,為自己斟一杯酒,悠然地喝起酒來,似乎一對這一切輕車熟路。
“王爺在等我?”六王爺並不掩藏,幹脆地答了聲“不錯。”又說道,“你已多日未來,我便嫌悶了。”
“哦?近日來未能替六王爺驅愁解悶,是我的不是。”她調笑著,兩指扶在杯沿,將酒杯舉高,在眼前來回晃蕩。
“有時候,我真想殺了你。”心中突然被刺了一下,有種莫名的疼痛,他努力地穩定著自己的情緒。
“邊關出事了?”
“該誇你聰明麼?”是一聲沒有人聽到的歎息。
靜默的空氣在這座囚籠裏無聲叫囂。
他們毫無默契地對酌,各自想著不同的心事。
但沉默的存在是為了被打破。
“說不定,這是你我最後一次對座暢飲了呢!”“怎麼說?”他揚起利刃一般的眉,眼中卻隻有空空如也的酒杯。
為自己斟滿最後一杯酒,莫寒不自覺地蹙起了眉,決戰前的焦躁隱約在眉間。
從宰相府到皇宮,算算路程,怕是該到了吧。
“王爺很喜歡明知故問哪。”嘴唇接觸到溫良的液體,味蕾溫習著屬於昨天的滋味,酒滴撞開了平靜無波的腦海,翻騰而上的波濤被強製壓下。
“我已通知你三哥來接人,明日午時一過,你便起程歸國。”莫寒緩緩起身,拉好長長的裙擺,全然不理會對桌飲酒的人抑製不住的驚奇。
“結局隻有一個,何必等到最後,早走早散。”
轉身匆匆而去,禁錮在原地的人似乎還說了些什麼,隻是她現在根本不願聽。
結局早已寫好,為什麼你要偏執而孤獨地走下去。
月色是灰蒙蒙的,固執地籠罩著寂寥的大地。
也許一人是一座孤島,可是她已然失去到達他所屬島嶼的力氣。
腦中是不願去的聲音,可步伐卻奇異地越來越快。
咫尺間是紫宸殿飛舞著遊龍的大門,將猶豫丟到一邊,莫寒推門而入,坦然笑對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是你?”倒映著女子姣好麵龐的瞳仁陡然一收,強壓的冷靜裏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慌亂。
她低頭,勾唇一笑,並不在意沈喬生的驚異。
她跨過門檻,再沒有被墜地的群擺絆倒的糗事,當然,更不會有他在隆重的皇家祭奠中,時時注意著她,在落地的那一瞬間撐起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其實,她早就學會與宮裏各色花樣繁雜的衣物做鬥爭,獨自麵對她所深惡痛絕的高門檻長裙子。
不會再吵著嚷著要將所有的門檻除去,玉華殿中已過耄耋之年的老門檻們現如今也還好好的處在那,並沒有少胳膊少腿。
她也隻是說說罷了,如此而已。
這段文字所流過的時間,莫寒已然將門合上,古老的木門發出綿長不息的呻[yín],仿佛還有景德帝的孤魂順著吱呀聲走向他所夢想的無間地獄。
“怎麼?表哥不想見我嗎?”“皇上呢?”向來沉穩的沈喬生在此刻也語帶慌亂,誰都不是不食五穀的聖人,況且,他隻是遊離在塵囂的碌碌庸人。
才入夜,宮裏便來人宣旨令他連夜入宮,皇上有要事召見。
當時他隻想是平常的商討國事罷了,且榮妃並未從宮中傳出任何消息,西直門中的親信侍衛也未有報傳,怎料入得宮來竟是如此光景,其中委曲現下他已猜中多半。
“父皇病重……”“是你假造聖旨引我入宮?”未等莫寒把話說完,沈喬生便略失冷靜地問道。
莫寒見他如此直接,也不願再兜圈子,幹脆地點頭,“不錯,是我。”“皇上呢?”“假聖旨都發出來了,你說皇上如何了?”沈喬生坐在圓凳上,不置信地看著眼前平靜的女子,良久,開口道:“那麼,這半個月來你衣不解帶的照顧皇上,就是為了…………”“什麼時候,在表哥心裏,阿九已然成為殘忍殺父的女子?”是一段時間不允許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