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往外掙脫,垂下眼瞼,靜默無言。於襲遠, 又做另一番體味,他隻當她漸漸嚐試著接受,心中一喜,手臂不自主地收緊。
盡力壓製,仍是親昵的口氣,“奈何我傾心相待卻總換不到他人半分真意,這便好似那吃人的夜叉,麵目可憎。”
“還記恨著先前的事?朕不過是想多放些人在你身邊保護你 而已,朕也能放心些。”
她仍是垂著頭,擺弄腰間掛墜。“聖上自然是為大局著想。”
觸到襲遠痛處,聯想她曾受過的委屈,無外乎為“大局”二字,他便心生憐惜,安撫道:“罷了,都是朕的過錯。今後絕不再如此。”
“瑣碎事情而已,聖上無需掛心。”
“朕琢磨著這當是說反話,阿九心裏指不定多怨恨朕!”他笑,眉目舒朗,此刻才顯出幾分少年稚氣。
仿佛現下才是人間,識得凡塵俗世,普通情感。
“後宮經驗總結?”
“可不是。雖說後宮美人無數,但歸結起來不過幾類,隻是麵孔不同罷 。”襲遠牽著它往案幾走去,懶懶地說,“但阿九是不同的。”
“可別太抬舉我,再誇幾句就得找不著北了。” 將側臉埋進斜照的陰影之中,笑得極不自然。
而襲遠卻在仔細觀察她的表情,不錯過任何細微變化。“阿九,今日又起戰事。”
莫寒身子一顫,遲疑著開口道:“是麼?想來黃天庇佑,大齊必是勝 。”
襲遠從桌腳堆得老高的一疊奏折中抽出一份,置於莫寒眼前,那耀眼的明黃,幾乎要將瞳孔灼傷。
“看看吧,裏頭提了完顏煦。阿九不想知道麼?”
她在心底冷笑,他處處試探,她步步為營。
目光落在奏折邊沿灰白的指尖,她忽略襲遠幾近熾烈的眼神,猶豫許久,終是將奏折從襲遠手中接過。
如她所料,完顏煦再勝漢軍,竇縣失手。
緩緩合起奏折,腦中飛快旋轉,該以何種表情麵對襲遠。
她隻能保持默然,將折子遞回,不料襲遠卻扣住她手腕,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好似等待,好似憐憫,更有一股勝券在握的自信。
他嗓音低沉,引導似的說:“再看看,下麵還有。”
她本滿腹狐疑,現下卻成恐懼。仿佛那幾句幹癟的文字會將 拽入無底深淵,更似利刃,劃開永不彌合的傷口。
她的世界,陡然化作一片廢墟,隻留她,獨守空城。
許多畫麵,淩亂不堪,來回閃爍在眼前,仿佛觸手可及,卻似青煙彌散。
她想,她此刻定時極醜的,落寞不堪,暗自神傷,不知該感歎命運多舛,還是應嘲笑自作自受。
而他此刻應是極美的,戰無不勝,所向披靡,又有嬌妻在側,眾人恭賀,皇帝親臨。青雲壯誌,何人能敵。
她離開,他亦丟開枷鎖,失去羈絆。
為何不能為她留下些許欲念,醉生夢死,了此殘生。
此刻打破她夢境的人,才是真的殘忍。
“八大部族之首,蒲察部首領的掌上明珠,乃完顏合剌親自下旨賜婚,婚禮定在他凱旋之日,且帝後親臨…………”
很靜,四周空曠。
仿佛有溫和的風,攜著淡淡的青草香,追逐紛亂的發尾。
抬起頭,閉上眼,就可以尋到那些恒河沙數版閃耀的星。
還有那隨風而來的遼遠歌聲纏繞在耳際,仿佛在何時聽過,那般深沉低啞的嗓音,流溢著默默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