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去接小孩兒放學再給南方送單位去,南方幹脆一咬牙,頂著狂風暴雨顫悠悠地和老頭說了一句豆包已經在身邊兒了。結果等了半天,老爺子不僅沒罵他,反而是幽幽地歎了口氣,說了三句話不足二十個字兒。
“唉!”
“孫子大了。”
“我這把老骨頭就是想多見見孩子。”
南方聽這緩緩的語調,心裏咯噔一下,酸酸澀澀的不好受,還玩兒命在自家老頭溫柔憂傷的語氣裏惶恐地內疚著。
南方捂緊電話聽筒,扭過頭來跟腿上的豆包說:“豆包,快給你爺爺說你想他了,說咱倆明天回家吃飯,你爺爺冰的豆漿最好喝了,快說!”
豆包眨了眨眼,老老實實地把這話複述了一遍,完事兒還跟保證似的又說了一遍“爺爺我想你了。”
電話那頭南老爺子拿著電話,手指頭有點兒微微發抖,眉峰蹙著可嘴角卻微微翹起來。老太太挨旁邊兒看著,免不了還要撇嘴數落他幾句。心說真是老不要臉,裝模作樣騙她家的乖娃子。
“哎!豆包啊,你奶奶也想你了。”
所以說甭管怎麼著,南老爺子的本質不會變,口不對心,偏偏說不出來我也想你了這話來。
晚上回了小樓,豆包傷口不能沾水,南方給洗頭的時候先讓豆包坐浴缸裏,仰麵枕在他大腿上,那淋雨頭慢慢地衝。小孩兒自個兒拿毛巾捂住眼睛,因為看不見,總是問他爸洗好了沒。
南方覺著好玩兒,故意放慢速度,瞅著豆包小嘴慢慢兒抿緊,在他腦袋上深一把淺一把的亂揉。
浴室裏頭悶熱悶熱的,南方伸手把窗戶推開了一條縫,外頭一盞路燈的燈光剛好照進來,橙黃色的,暈在白熾燈照著的這一室水蒸氣裏。
“豆包,你……想媽媽不?”南方一邊揉著小孩兒腦袋一邊發呆,這話好幾次到了嘴邊兒又被他吞回去,可再回頭一想又覺著還是問出來好。這問題擱他心裏也鬧騰的心焦,不如問出來一了百了。
“唔。”豆包含糊應了一聲。南方知道,這是小孩兒說他想了。豆包腦袋微微動了一下,估計是想點頭,結果因為姿勢太難受,效果沒出來。
南方抿了下嘴角,這小表情不知道是誰跟著誰養成的,總之他和豆包都總愛這麼幹。他拿淋浴頭給豆包衝頭發,小孩兒的頭發特柔軟,沾了水跟海藻似的揉在指縫中間。南方低下頭在豆包腦門和發跡的分界處親了一下,在熱氣氤氳裏,因為豆包又捂著眼睛,可能覺不出來。
“那跟爸爸擱一塊兒覺的好嗎?”南方始終覺著自己不能跟親媽比,可人家親媽不要這孩子了啊。南方這麼想著,突然又惡劣的有點兒高興,既因為心疼而氣憤又有點兒撿漏似的竊喜。
豆包安靜了幾秒鍾,好像是在想這問題該怎麼答,南方跟等待判刑似的老實坐著,拿過旁邊兒的毛巾給小孩兒吸幹頭發上的水然後抱起來麵對麵在浴缸裏,南方坐著小孩兒站著,他手裏拿著沐浴露給小孩兒揉揉身上。
豆包抿了下嘴角,等南方的手揉到後背的時候往南方懷裏靠過來,兩隻手捧住南方的臉,在他腦門上也親了一下子,就跟剛才南方親他似的,在水氣氤氳裏有點兒覺不分明。
“特別好!”豆包咧開嘴角笑了下,小圓臉蛋上浮出一邊兒小酒窩。
南方揉搓的手停了一下,然後也抬頭衝小孩兒咧著嘴笑,手掌碰到豆包牛牛的時候還壞心眼兒地彈了一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特別好,小孩崽子不快點兒說,叫他憋了半天這不大喘氣麼!
豆包尿尿的地方被人彈了一下,羞的滿臉通紅,扭著腰不讓南方碰。小鼻子強著,還不知道往遠處躲,使勁兒往南方懷裏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