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豆包說,不管別人怎麼說,她就喜歡那些俗豔的顏色,那些顏色裏有骨頭,才能撐起來她所有的喜歡。
豆包現在才覺得,當老太太的去世突然來臨的時候,他似乎不覺得疼。而現在藍天白雲的站在這裏,想起當時的恍恍然不知所措,突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第一次經曆生離死別,豆包總覺著,當時感受到的那一煞那仿佛不是悲傷,而是驚訝和不知所措。
現在想起來,豆包才覺著自己當時像是難得的平靜,平靜到他自個兒都覺著這樣兒不哭說不過去,可也許是氣氛,那時候的他總能讓眼淚決堤。現在想起來,那的確是一陣能夠自由控製淚水的日子,沒有強烈的傷心,有的好像隻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這無奈很深,深到他還沒伸出手就覺著遙不可及。
疼痛和真正的淚水似乎在這個時候才慢慢析出來,豆包開始若有若無,而後一次次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悲傷,如同溫柔的波浪,而這悲傷還是暖的。以致於可以觸摸,這時候的眼淚才去愛時不任自己開合的,在臉上,像不經意打上去的水花兒。
這時候才會清楚的想起來很多以前的事兒,然後在一遍又一遍的想起中慢慢磨滅,磨滅到最後隻剩下零碎的回憶。有時候往往隻是一個嘴角的弧度,斑駁的笑容,甚至一餐飯食的味道,隻有這些細節,能在越來越久的日子裏被回憶篩的愈發清晰。
南方把豆包手裏的花接過來找了瓶子插上放在墓碑前麵,一回頭,才看見小孩兒滿臉的水漬。
“豆包。”南方走過去攬緊自家小孩兒,小孩兒毛茸茸的腦袋頂著他的下巴,嘴唇微微開合,口裏濕熱的氣息都噴在他頸間。
然後他聽到小孩兒輕輕說:“爸爸,我想她了。”
☆、完結章
第七十四章
因為K大放假放的太晚,似乎這一年的寒假就顯得特別的短。南方怕南老爺子過年自個兒一個人在家容易東想西想的,幹脆帶著豆包搬了過去陪著住。
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可,每逢佳節也是最思人的時候。南老爺子表麵上很平靜,對著自個兒小曾孫子依舊和以前一樣笑的滿臉褶子,可南方看的出來,自家老頭真的是老了,再沒了以前不服老窮折騰的那股勁兒,以前在外頭碰著個小偷還要衝上去踹兩腳,每次都要南方跟著後頭擦屁/股。可現在老頭沒事兒更樂意待在家裏,好像這家裏頭的空氣都帶著老太太在世時候的味兒,聞著舒坦。
老頭子甚至學會了發呆,老鐵頭被家裏人接到外地過年去了,南老爺子成天在家也沒個伴兒,南方幹脆想辦法把豆包他師傅周老爺子跟自家老頭弄到了一塊兒。南老爺子總在自家孩子們麵前顯得無所謂,甚至自詡為老光棍兒一條,現在成天跟周老爺子待在一起,沒事兒也拿著筆杆子畫兩筆,花鳥魚蟲,他筆下每一樣兒都是讓南方提心吊膽的祥和。
南方覺著這種祥和有時候總是帶著一種濃鬱的化不開的絕望,南方解不開,而且哪怕看出來了也不敢當著老爺子的麵兒揭開,就這麼捂著。
直到有一天南方抱著自家小孩兒在小屋裏說話,老爺子沒了以前的好動,經常一午睡就得半個下午,中途南方過去看了一眼,老頭睡得挺香,可現在越是睡得香,南方越是害怕。南方臉色不太好,回來的時候被自家小孩兒一把抱住蹭進懷裏,小孩兒張口就說:“爺爺跟別人不一樣的,不用擔心。”像是看出了南方一直以來的心事重重。
“怎麼不一樣了?”南方抱著小孩兒在床邊兒上坐下。
“這種不一樣。”
小孩兒答非所問地一邊兒說話一邊兒支起腦袋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南方,帶著點兒咄咄逼人的意味,他問:“爸爸,要是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孩子他爸瞬間蹙起眉頭來,根本沒思考這問題,也覺著根本沒必要思考:“瞎說呢吧熊孩子!”南方屈指在豆包腦門兒上彈了一下,這一下可不輕,小孩兒被彈的趔趄了□子,扒拉起額前的劉海兒露出光潔的額頭來,上麵紅了一大塊。
這回孩子他爸看見,又有點兒心疼,想伸手去摸,卻被小孩兒一下子拍開。
“不是,爸爸,我說真的,你好好想,我要聽答案。”孩子的語氣裏帶著莫名其妙的執拗,眼神兒亮晶晶的很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