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六章(4)(1 / 2)

孫正平自從隨同六支隊一營進入狼山開辟根據地,就從事的保衛工作,不久地方政府成立,他被調到地方上,還是幹的老本行。他在這一行裏摸爬滾打了這麼幾年,早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保衛幹部了,在和鬼子暗中進行的較量上麵,他並不處於下風。

他知道鬼子身處異國,處於敵國軍民的包圍之中,因此非常狡詐且很多疑。他如果想要按照自己的計劃實行,就必須要讓鬼子相信他喪失信心了,絕望了,想要投降了。可是貿然的主動表示要改換門庭,鬼子一定不會輕易地相信的,必須讓鬼子“主動”。

他昨天吃晚飯的時候,突然變得脾氣暴躁,摔掉了碗筷,把桌上幾個挺好的菜肴也劃拉了一地。摔掉碗筷之後,他和衣躺倒在床上,睜眼看著屋頂發呆。這一夜,他翻來覆去幾乎沒有合眼,直到淩晨才安定了下來。

孫正平的這一反常舉動,立即有人報告了矢野,很快鈴木和山島也都知道了。矢野是受過這方麵專門訓練的,囚犯或者戰俘在囚禁的過程中,心理狀態會有什麼變化,這種變化又會以何種形式表現出來,她都是聽過課的。現在孫正平的這種表現,也是被囚禁以後的人在焦躁和不安中突然爆發的一種正常現象。被囚禁者越是強行掩飾自己的情緒,一旦理智的堤壩潰敗,這種表現也就越強烈,而這一點正好和孫正平的表現相吻合。

矢野和鈴木都覺得孫正平的意誌瀕臨崩潰了,他們一直等待和期盼的機會終於出現。按照矢野的意思,對孫正平的這種表現,還要繼續觀察幾天,看看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也要看看他的這種情緒的爆發到了什麼階段,然後才好針對其心理狀態采取措施。

鈴木和山島卻顯得有點等不及了,他們沒有那麼好的耐心,都希望早一點解決孫正平這點事,好把精力轉到對付狼山八路軍身上去。矢野沒有堅持己見,默認了鈴木提出的意見,在繼續觀察了二十四小時之後,他們開始了下一步的行動。

孫正平在從事保衛工作的這些年裏,也曾經接受過比較係統的培訓,隻是時間上並不集中,斷斷續續的而已。他也知道這種情況下一個精神崩潰的囚徒,一般會有哪些反應,加上他遇到過的實例不少,所以在這一天多的時間裏,他偽裝得非常成功。

又是一個夜晚,在他裝出來的躁動不安,卻又貌似竭力掩飾和克製之中過去了。這天吃過早飯,他忍著疲勞繼續給看守者製造著彙報的材料。他已經想好了,如果今天鬼子還沒有反應,他明天就采取更激烈的行動,一定要讓鬼子認為他已經忍受不了被關押的孤獨和恐懼,一心想著要出去。

大門口有了動靜,聽上去像是有人來了,而且還不止一個。孫正平沒有表現出特別的關注,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興奮,還是那樣不癡不傻,半癡半傻的模樣,但實際上調動起了全部的聽覺,捕捉著門口的每一點動靜。

門口進來的是矢野和鈴木,在他們兩人的後麵,還跟著“縣長”肖德喜。矢野一進門就看到了孫正平,見他正在院子裏煩躁不安的遊走,走動的路線好像也沒有規律。她看到孫正平抬頭向她們這邊看了看,然後就放緩了腳步,走動的姿勢變得平緩了。不過有一個小小的細節,並沒能逃過她訓練有素的眼睛——孫正平的步伐看上去是放緩了,有點像是在正常的散步,但是他的腳步不均衡,更重要的是他的身體有點不由自主的抖動。

矢野很滿意,在她眼裏的這個八路軍幹部,雖然還竭力在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想要在他的敵人麵前表現得冷靜和堅強一點,他的身體語言卻已經出賣了他。這樣的表現,和一個精神上還保留著最後一點理性,還想要保留一點尊嚴的變節者的心理狀態是相符的。

鈴木在諜戰方麵受過的訓練不如矢野係統和專業,但也不是外行。他眼裏看到的一切,和他心裏形成的結論,基本上和矢野如出一轍,沒有根本的區別。

矢野很客氣地把孫正平“請”進了屋裏,屋裏有一張小圓桌,周圍擺放著四把凳子。鈴木和矢野讓孫正平在小圓桌邊坐下,他們兩人也在孫正平兩邊落了座,並且刻意保持著一個半身位的間距。這個間距很有講究,剛好可以對中間的孫正平保持一定的心理壓力,又不至於因壓力太大讓他感到慌亂。至於那個“縣長”肖德喜,則坐到了挨著牆的一把椅子上,沒有把自己擺到和鈴木等人平等的位置上。

孫正平心中暗笑,他哪會不明白這種舉動的含義呢,他以前有時候也會這麼做。在這個距離上,要想給對手多大的壓力,完全可以用身體的前俯後仰來控製——他明白他的目的達到了,今天這兩個不速之客就可能落入自己構建的陷阱中。

鈴木先開口,說得很隨意也很放鬆,話題也隻是限於孫正平的生活起居——有什麼不便嗎?是否有什麼要求?等等。

孫正平一一回答著鈴木的問話,這在前兩天是不可思議的事,前兩天他對任何人的問話都是冷眼相對,對他說上十句也不一定換到他的一句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