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明已經不管家裏的事情了,外人看著他吃飽了睡,睡足了悠閑了就和孫子嘻嘻哈哈滾成一團。他的年齡其實不算大,離花甲之年也還有好幾年呢,他卻似乎安於含飴弄孫的日子,全沒有了前些年強橫霸道的模樣。
實際上隻有他自個明白,表麵上看著挺樂嗬的生活,背後是說不出的苦惱操不完的心。兩個兒子現在鬧得幾乎水火不容,他不知道該偏幫哪一個好。長子起龍考慮這個家多些,但是這幾年他有點出格,白景明知道起龍暗中和八路軍共產黨攪合到了一起。
白景明對共產黨有自己的看法,他知道一旦共產黨得勢,像他這樣的地方豪強就是他們所說的“土豪劣紳”,是共產的對象。因此他先天就對共產黨有看法,曾經充滿了敵意。
他雖然曾經對百姓手段很狠,但是日本鬼子來了,他麵對異族更加抗拒。無奈他家大業大,為了保住祖宗家業,他隻好接受鬼子的收編,替鬼子搜刮百姓錢糧。他覺得愧對祖宗,因此就把家裏的大小事情全都交給了起龍去管。
白起龍倒也不負爹爹的苦心,在各種勢力間周旋,替魏崗鎮爭得了一小片稍顯安定的地皮。百姓看得很清楚,白家在這些年裏保護著鎮子以及附近的這片土地,讓這裏的鄉親活得比周圍其它地方的百姓要安定得多。他們也因此改變了對白家的看法,即使不是感恩戴德,至少也給白家留了點口德。
白景明眼看著兩個兒子鬧得水火不容,他對他們兩個選擇的路都不支持。他覺得長子起龍和八路軍走得太近未必是好事,在他看來,八路軍現在打鬼子是好事,但是鬼子打完了以後呢?共產黨應該不會永遠放棄他們一貫的打土豪分田地的做法吧?
小兒子起元在他看來,就更加不順眼了。他對共產黨再有看法,在異族入侵的時候,那種“寧贈友邦,不與家奴”之類的謬論,在他心裏是沒有地位的。因此他恨小兒子不爭氣,認為他選擇的道路比大兒子更加難以接受。
他對兩個兒子都不滿,但是並不多言,一切順其自然。他看得很明白——小兒子起元再怎麼犯渾,也不是起龍的對手。不過他不聲不響的,並不是說兒子主動向他討主意的時候,他也不聞不問。
白起龍進了後宅,見老爹正在庭院裏躺在躺椅上,品著茶看天呢。看到長子進來,白景明也沒有什麼表示,直到白起龍來到他身邊開口問候,他才淡淡的回了一句:“嗯,來啦?坐吧,喝口茶,這茶不錯。”
白起龍沒有喝茶,坐到爹的身邊,把他遇到的難題對爹說了,並且說要聽聽爹爹的意思。
白景明依然眯眼看著天,好半晌,這才直起身子,喝了口茶,然後才說道:“這件事你兄弟藏著後手,俗話說‘知子莫若父’,我對他的想法和作為最清楚了,他不會就這樣輕易地服輸的。你不能隨隨便便就到東梁莊那邊去,就算是親兄弟,多加小心總是不錯的。”
白起龍聽爹也這麼說,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於是說道:“我知道了,爹,我會小心的。”
白景明想了想又問道:“你不是在那邊安插了人嗎?你的人有沒有給你傳來消息?”
白起龍聽到爹爹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禁心中一陣急跳——他根本沒有想到,看著百事不問的老爹,居然連這麼隱秘的事情都知道。他平穩一下心情說:“沒有,我也一直在等,到現在那邊都沒有消息傳來。”
說來也巧,他們這裏剛說到安插在起元身邊的暗樁,就有人進來稟報,說有人要求見大少爺,有要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