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人的血肉在裏麵哩,”老兵收斂起笑容,盤起穿著草鞋的泥腿,盯著遠方。
眼神中藏著周大福看不懂的東西。
“娃子,”老兵看也不看他,常年抽旱煙煙槍的嗓子粗糙的如同砂礫,“聽我一句勸,走吧,趁著還能走,離開這裏,隨便去哪裏都好,永遠也別回來。”
“可我的傭金才拿了一半,”周大福如是說,仿佛是不忍心打斷老兵的思緒,他半哄騙半安慰說:“我幹完這一票就收手,回家結婚,過安穩日子去。”
老兵也仿佛看出了他的搪塞,歎了一口氣後,也就不再說話了。
粗糙的自製煙卷嗶哩啪啦的在指間燃著,燒出的火焰豔的似血,抽上一口,整個鼻腔裏都是鮮血的甜腥味道。
老兵一根煙抽完,拍拍屁股,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背著那杆護木都斷了不知幾回的阿卡47步槍。
他的褲子髒的看不出顏色,一端褲腳挽起,另一端直接淌在腳下,踩在泥水裏,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就在周大福也準備起身離開時,他用餘光不經意發現,老兵盤坐的位置有一塊石頭。
不,他仔細看了看,那不是普通的石頭。
那是一塊碑。
碑上還刻有當地字符的碑文。
他對當地文字比較生疏,隻能眯著眼,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
“手上染血者不歸。”
不歸......
陷入回憶中的他毫無意識的擦燃火柴,熹微的火光如燭豆般跳動,煙氣彌漫開來,如夢一般迷離在他眼前。
往事一點點浮上心頭。
一張張或殘破,或痛苦,或驚懼的麵孔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衣衫襤褸的人們無助的跪倒在他麵前,哭泣著,哀嚎著,懇求麵前的男人能放他們一條生路。
周大福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手握生殺大權,如同神祗一般高高在上,凡人,隻配卑微的匍匐在自己腳下,無助的低聲祈求。
下一秒,噴湧而出的槍火,利刃劃破肌膚的聲音,以及肉體倒地的聲音......
悅耳,好似天籟。
“唔......咳.......咳咳.......”
周大福瞳孔驟然縮緊,劇烈的咳嗽起來。
回憶中的畫麵如蛛網一般布滿裂紋,隨後陡然碎裂,他死死盯著手中燃了一半的煙,眼角不受控製的抽搐。
熟悉的味道在鼻腔中蔓延......
這……這是死人草!
這煙裏添加了死人草!!
這裏又不是東南亞的雨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就在他陷入極端驚恐之時,餘光中忽然有光閃了一下。
在貼緊著牆的位置。
鬼使神差般,他仿佛像是收到了什麼東西的指引,抬起腿,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蹲下身,才發覺是一片起皺了的牆紙。
牆紙受潮,導致一角翹起,露出後麵反光的物件。
他伸出手,慢慢慢慢的將牆紙揭開。
後麵.......是一整麵巨大的鏡子。
幾乎有他一個半人高。
寬度還不清楚,但總歸比高度要多出不少。
因為受潮的緣故,鏡子前朦朧著一團水汽。
周大福望著鏡子中不甚清晰的自己,忽然有種沒來由的陌生感覺。
慌忙中,他移開了視線。
在鏡子一角,貼著幾張筆記紙一樣的紙。
他站起身,伸手揭了下來。
紙的背麵有字,字體娟秀,看著就猜出是個乖巧文靜的女生。
這是女生的日記。
隻是不清楚為何被藏在了這裏。
他一張一張的看過去,慢慢的,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整個人的臉色也隨之發生改變。
在看完最後一頁最後一行字的時候,周大福的視線停留在了右下方的落款,他的瞳孔不覺一跳。
“陳瑤......”
雖然周大福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但日記裏記載的東西結合已經掌握的線索,就足以令他拚湊出大部分劇情。
謎底......已經揭開了大半。
就在他要激動的轉過身,通知張雯自己已經找到了通關線索時,他忽然意識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身後變得寂靜起來。
他立即轉過身。
入目一片黑暗。
張雯手機發出的光......不見了。
他轉而看向門前的位置,馮蘭也熄滅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