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才從學校出來。
大街上有好些兜售著玫瑰花的小女孩,用透明紙包著的玫瑰花,花瓣鮮豔欲滴,一支十元。
不時爆發出起哄聲,那些收到花的女孩眸子亮晶晶,像幸福的星辰。程諾是一幹食客中的另類,周圍不管怎麼鬧,她自低著頭吃麵。
吃得急了點,她捂嘴咳起來。
“程老師,你不能吃辣呀,那幹嘛放偌多辣椒……”
她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喉嚨眼像要撕裂了一樣,捂著嘴去倒水,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中夾著拉風箱般的呼啦聲。
好容易不咳了,擦掉嗆出來的淚水,她對老板娘張姐說:“這幾天嗓子有些幹……”
“那估計你是感冒了,又降溫了,街口那邊有賣電熱毯的,你去買一床吧,你那間屋子,東西走向,夏天熱死,冬天凍死……呶,這是你要的饅頭,兩個……”
程諾低聲說了再見。從這家張姐小吃店轉左,走五十米的巷子,就是她現在的家。
巷子出過幾次搶劫事件,終於有戶人家在陽台上掛了盞一百瓦的大燈泡,怕人打壞,還用鐵網籠著,投在身上的俱是光帶。
老式的住宿樓,沒有門衛,樓道裏堆著各家各戶的廢棄又舍不得扔掉的破舊家什。瘸腿的板凳,油漆斑駁的床頭櫃,夏天才有用的竹躺椅,變了形的自行車,在空餘的地方疊床架屋地擠著,借著微弱的燈光小心翼翼地從夾縫裏過去,偶有風出來,伴隨著頭頂光的熄滅,總會讓人驚惶地回頭。樓道也不安全,聽說三樓那家在本月被小偷光顧兩次了。
所以走過的時候,瞥到牆上的“此地無銀”的紅漆大字的時候,就能咀嚼出生活的酸酸澀澀。
程諾一向是遲鈍的,等身後的腳步聲再次響起時,她警惕地轉了身,將手機的音樂開得大大的,是錄製的一段對白,壞人聽到,總會被忽悠一兩次的。
東邪:雖然我很喜歡她,但始終沒有告訴她。
因為我知道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
西毒:從小我就懂得保護自己。
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絕,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拒絕別人。
西毒:醉生夢死,不過是她跟我開的一個玩笑。
有些事情你越想忘記,就會記得越牢。
當有些事情你無法得到時,你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記。
慕容:我曾經想問,你最愛的女人是不是我?
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你一定要騙我。
就算你心裏多不情願。
也不要告訴我你最愛的人不是我。
總算走到自己那層,站得最高,看得最遠的六樓,掏鑰匙,左旋三圈,將門打開。
把客廳的燈打開,探頭將兩個寢室檢查了一番,這才放下心來。沒有防護欄,小偷功夫好的,夜間可以翻簷走壁摸進來,所以,房東一再交代,要租的話,先寫個協議,出了安全事故她不負責的。
突然聽到了門的輕響。
她將電視的音量開到最大,然後拉長聲音喊了聲:“老公——快過來!”
那聲音果然就停止了,她鬆了口氣,不敢關電視。
將能關的窗戶都關好,仙人掌上窗台,上床頭櫃,守門口,一切做完,正要上床,聲音又想起來了。
門鎖還在嘰嘰嘎嘎地。
她抖索著按郭郭的號碼,這時電話突然就響了,她一下對著叫起來:“郭郭……”
電話那頭停息了幾秒:“程諾,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