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和江家,竟然成了不相往來的仇敵,你郭阿姨還因此早早離世,程硯也流落他鄉,程家賣掉了棲身的房子,現在我老無所依,寄居在這裏,也算是老年不幸了……”
季念緩緩地抬起頭來。
眼前的老人白發兩鬢,早沒了過往的淡泊和悠閑,眉梢眼底俱是如血的劇痛。
“我們程家並沒有欠江家,可是因為江家,因為你和俊川,我們兩家家破人亡,難道這些還不夠嗎?你再看看諾諾,快三十歲了,拚命地工作掙錢,生活過的像什麼樣子?你忍心再讓她被世人的口水說淹麼?所謂的眾口鑠金,三人成虎,你該想想,一個弱女子能承受多少這樣的指責?”
季念張張嘴,卻隻能發出暗啞的聲音來。
“你也許還沒有完全想起過去,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她承受了什麼吧……”
老人緩緩道來,將兩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盤托出,淩致找程諾的麻煩,季潔辱罵程諾和程諾的媽媽,程硯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程諾差點投江,江俊川相救,江俊川腿再度受傷幾乎殘疾,季潔聯合關順盤空詩奈,江一帆應對不了資金的壓力病發住院……
到最後,老人用清明的眼神看著陷入痛苦和深思中的年輕人:“之麟,你小的時候父母吵架,我知道你很痛苦,那時候,你最喜歡的就是我們家,如今,你也快是做父親的人了,孩子是無辜的,你忍心再讓你的孩子和你一樣在不健全的家庭中長大成人麼?或者,你也要像你憎恨過怨過逃開過的父親一樣麼?讓你的孩子再次恨你怨你?”
他停了停,看到季念眼裏的絕望越來越重,終於還是說了最能擊垮他防線的話:“你還能做什麼呢?你要一直抓著諾諾不放麼?讓她一輩子見不得人,在黑暗裏生活,被別人指著脊梁骨過一輩子麼?況且,你和她之間,還隔著她慘死的母親,疼你愛你的郭阿姨,她能放下麼?你能不管不理麼?在她媽媽麵前,你們就不怕背著罪孽的十字架麼?”
他坑吭地咳起來,好一陣才喘著氣說:“那樣我也不會答應,反正我一把老骨頭,丟在那裏都一樣,我絕不會容許我的女兒……和你在一起……死也不答應……”
說完,他打開門,對著泥塑石雕般站在門外的程諾說:“你聽清楚了嗎?這個人,你永遠也別想和他在一起,你死去的媽媽不同意……我也不允許……”
他再指著門外,扭過頭:“季之麟——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看到你,如果你還是纏著她,我就帶她離開……”
他微微地一笑:“我說到做到!”
他的話戛然而止,卻宛如狂風巨浪,在屋裏盤旋回環。
他再看看凝然不動的兩個人,眼裏閃出憤怒的光來,彎腰從程諾的床下拿出了一個紙箱。
箱裏是幾枚戒指,一串手鏈。
“爸爸……不要!”程諾嗚咽出聲。
老人已經將東西倒了出來,用腳踩著,擰著,踏著。
戒指變形了。手鏈的珠子脫落了,滾落一地。
季念眼裏的淩厲一閃而過,身形一動,已經搶走了盒子裏的相冊。
伴隨著程諾的驚呼聲,程爸爸倒了下去。
程諾哭泣著撲過去,將父親扶住。
“爸爸,你怎麼啦?怎麼啦?”
她慌亂地換著。
季念沉著臉,一聲不吭地按在老人的人中上,揉著掐著。
好一會兒,老人悠悠醒轉。
“爸爸……”
“諾諾,你答應爸爸,以後,再也不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