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那麼大,內有居寢,外有議政小廳,隻有太子和太子正妃有資格入住,也是東宮之中唯一有活水溫泉的地方,甚是奢侈華貴。自從太子大病,金蓁蓁就在這昭和宮的議政小廳裏放了一簾卷席,與形色枯槁的太子一起居在席後聽各方政事,名為照顧太子身體,實際上……多多少少有些垂簾聽政的味道。五皇子既然是受太子托付求藥歸來,照理來說多半是要上昭和宮一趟的。
金蓁蓁想到這一點,便緩緩坐在了鏡前,對有些揶揄看她的秋詞一瞪眼,低喝:“你這妮子,還不來給本宮梳頭?”
秋詞嘻嘻一笑,盈盈一拜,拿了柄南苗進攻的鑲金象牙梳故意搖頭顧盼:“這可要輸個什麼頭才好?攏雲髻?不好不好,太老了!靈蛇髻?又是去年的花樣了。”她瞥眼見金蓁蓁臉色似乎有些薄怒了,立刻攏了一束青絲在手,低頭在金蓁蓁耳邊輕聲取笑:“還是要梳個拋家髻,配上愁眉妝,點上金鈿,似羞非羞,似哀非哀,麵有愁色眼有喜,才稱得上我們太子妃的花容月貌。”
金蓁蓁臉頰微紅,抬手在秋詞腰上輕輕擰了一下,低罵:“你這小妮子!倒是學會了光動口不動手了麼?再偷懶,我就把你嫁給夥房的廚子!”
秋詞臉上笑著,嘴上卻連連求饒,手上飛快的收拾起來,隻是,頭發剛剛盤了一半,卻見春兒猛然跪在地上,結結巴巴一臉慌亂:“稟……稟太子妃,五皇子……五皇子他……還帶了個女子回來……”
嘩啦——
妝台上的檀木盒子掉在地上,裏麵眾多的首飾摔了出來,珠花上的翡翠蝴蝶跳起來,裂成了兩半,把跪伏在地的春兒的額頭劃出一道細小的口子,嚇得春兒連連叩頭。
金蓁蓁一腳踹在春兒肩頭,將春兒啊的一聲踹翻在地,卻不敢賴著,翻身爬起又膝行了過來跪在金蓁蓁的腳邊。
金蓁蓁站起來,盤了一半的發還有幾縷垂在胸`前,臉上卻顯出一種詭異的平靜,她的身後,就是自小伺候她的秋詞也捏了象牙梳垂著頭不敢開口。
偌大一個房間中,隻聽金蓁蓁平淡的聲音緩緩響起:“本宮倒要看看,五皇子帶了什麼樣的女人回來。”她聲音拔高:“秋詞,還不趕緊給本宮梳妝?就要那最是華貴的朝鳳妝!”
秋詞捏了象牙梳俯低身子一拜,連連應是。
齊康王宮之內,齊暉帝寢宮萬福殿中。
謝子安上前一步行禮,他麵前幾步決不可逾越的台階之上,齊暉帝謝延源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這才虛抬了手:“老五起來吧,難得你有孝心,竟然能為兄長做到這個地步。天家兄弟之間,那些爭鬥殺戮朕看得多了,如今見到你們兄友弟恭,朕十分欣慰。那個隨你一同回來的女子又是怎麼回事?”
謝子安抬眼瞧了齊暉帝的臉色,回到:“回父皇,那女子是兒臣的救命恩人,姓江,名七七。”
齊暉帝卻像沒有聽到“救命”兩字一般,隻點了點頭:“這麼說來,那女子就是江山之上的異人了?既然如此,朕一定要見見才行。讓李德貴宣她進來吧。”
謝子安急急抬頭:“父皇,江七七她山野草民,不懂規矩,還怕衝撞了父皇,不如先容兒臣教導她些禮儀,再……”
齊暉帝微微提高了尾音嗯了一聲,目光在謝子安身上一落,君王威嚴頓時叫謝子安住口,門外已經響起李德貴的聲音:“陛下,江七七帶到。”
齊暉帝當下不過三十多歲,正是壯年,他還年幼的時候就已經封了太子,先帝大讚他“敏智威嚴”,從小就寵愛,一直對他以“帝王”為準則來培養,不到十歲就被帶上過戰場。那時先帝揮師南平苗族叛亂,北與北戎和談,齊暉帝當時年紀還小,並沒有沾染血腥,先帝卻指著戰場對他說,你做皇帝的目標就是再也看不到這些殺戮。,後來先帝沒能平定天下就已經崩了,是齊暉帝替他接下了這個天下,所以,比起數代安逸享樂的皇帝來,齊暉帝絕對是不一樣的,不論是氣質還是手段。更何況,他容貌俊美,更是因為年齡問題透出一股謝子安等人不可能擁有的霸氣與沉穩,江七七一進門就滴溜溜了眼睛將他上上下下瞧了個遍。
李德貴是個老成精的,本想喝斥江七七一句,卻見齊暉帝也緩緩的轉動著眼珠打量著江七七,眼中並沒有惱怒,就隻拜了一拜徑自退下了。
江七七是個狼養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懂什麼宮廷禮儀?謝子安本來是打算一回莒城就把她送到自己的府上,長孫進卻湊到他耳邊說齊暉帝早已知道他帶了個女子回來,責令他把人帶到宮裏去。自從長孫皇後死後,謝子安對齊暉帝就有一種莫名的畏懼,聽長孫進這麼一說,心頭頓時跳了一跳,一方麵想著果然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都沒有辦法逃過齊暉帝的耳目,另一方麵……就難免為江七七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