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疼,匕首鐺的一聲掉在地上。
容瑾瑜睜眼,看到年幼的弟弟雙目緊閉滿臉通紅的被一個中年男人抱在懷裏。
那男人其實也是風姿卓絕的人物,隻可惜這會兒落到容瑾瑜眼中,怎麼看怎麼是個奸詐狡猾卑鄙無恥之徒。
容瑾瑜幾乎就要不要命的撲上去的時候,那男人的一句話就讓他定在了原地:“怎麼?不想要你弟弟的命了?”
榮梓傑是傷寒入體之症。他本來就才一歲多點兒的小不點兒,卻在冷水裏泡了整整一夜,又被容瑾瑜捂住嘴巴氣息不暢,又驚又怕之下,沒死已經算好的了。
容瑾瑜見那男人說這話的時候一個勁的拿眼角瞄自己,立刻撲通一跪:“求你救救我弟弟。”
容瑾瑜生來得意,雖是商賈之子,卻從來沒受過半分委屈,然而,六歲小孩兒這一跪卻是毫不遲疑。
那男人看得一愣,摸了摸下巴道:“讓我救他也可以,不過我救了他以後,你得拜我為師,以後生死存活全憑我一句話,你幹是不幹?”
容瑾瑜五體投地篤篤篤扣了三個響頭,神色極其恭敬:“師傅在上,受徒兒三拜。”
那男人一把扶起容瑾瑜,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乖徒兒!”轉身,就救治起榮梓傑來,沒見到容瑾瑜微微側頭的黯然。
傷寒之症素來棘手,更何況是這麼小的孩子。
容瑾瑜卻並不見那男人做太多,然而不過半刻,榮梓傑那張燒得紅彤彤的臉便漸漸的正常了。容瑾瑜這才舒了一口氣,想了想,小聲道:“師傅,你可以替我弟弟找個人家收養嗎?越偏僻越好!”
那男人驚訝一瞬,繼而歎息著搖了搖頭:“你竟聰慧至此。”
容瑾瑜聽他意思像是答應了,懸在喉嚨的一口氣才算是舒暢了,身上立刻一軟,就這麼倒了下去。模模糊糊間似乎聽到那個男人的一聲歎息:“唉,這般手相,竟是天煞孤星孓然一身之兆啊!可惜了……”
能瞬間動搖這樣大一個江南富家之人,容瑾瑜隻想得到一個,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因為榮家過大,幾乎獨攬了齊康將近一半的錢財,任誰也放不下心去,何況榮家還不單是在跟齊康做生意。
本來隻是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在知道齊昭帝跟北戎開戰的時候,終於清楚的浮現了出來。
打戰打的是什麼?是錢!榮家別的不多,唯一多的就是錢!齊昭帝要用一個江南商賈換來齊康的盛世繁華。
父親走了,母親走了,連唯一的弟弟都被自己送走了,容瑾瑜茫然的走在莒城街頭,聽周圍的人盛讚齊昭帝的英明神武,禁不住低頭輕笑。
父親其實早些年就有些擔憂了,可是榮家百多年下來,已是枝繁葉茂,盤根錯節下,哪怕是作為家主的他也無力動搖,想散了家財求個平安都辦不到——那一散,散的早已不是一家人的利益。可笑的是,那些叔叔伯伯們,還拿著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四處奔走,作盡可憐之態妄圖攀個高枝,求個一官半職。他們怎麼不想想,區區商人出身,那些高官們真的看得起他們嗎?
容瑾瑜跟了師傅三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六歲的小娃娃,隻可惜,看得多了懂得多了,竟然不知道當初的仇到底該找誰報。而這個時候,師傅帶他去見了一個人,那個人……是齊康的太子,後來的齊暉帝謝延源。
這個時候,容瑾瑜才知道,自己的師傅,竟然就是齊康傳說中的國師,永不見人的神秘存在。
容瑾瑜初次見謝延源的時候,這個不過比自己大上幾歲的少年正是鮮衣怒馬從北戎戰場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