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為顧氏女入葬顧家祖墳。
德清外婆羅氏等了丈夫十八年,從二十二歲等到四十歲,終於等到丈夫回來,這已經是千幸萬幸了。不曾想還能老蚌生珠,丈夫回來的第二年,居然生了德清娘顧徽珠!顧徽珠出生的時候,羅氏已經四十一歲了。盧氏比羅氏年輕二十多歲,她看著顧徽珠出生,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疼。後來顧徽珠出嫁、生了孩子,盧氏便接著疼她的孩子,隔三差五就去紅土村探望她一家。
在德清心裏,這個小姑婆可比自己外婆還要親切幾分呢。
第三天一早,德清在盧氏的陪同下、提前一刻到了先賢祠,卻發現祠堂前麵已經停滿了馬車,自己是到得最晚的一個。好在大門還沒有打開,德清一眼就在人群裏發現了黎嘉銘,立即掙脫了盧氏的手跑了過去:“四哥!”
黎嘉銘今日也穿了書生袍,雖隻是最平常的細棉布所裁,但卻更襯托出了他的陽光、自信,隨著他的一舉手、一投足,棉布起伏飄動,另給他添了一份別樣俊秀。這樣的黎嘉銘,即使在一眾錦衣華袍的同齡孩子之間,也顯得很是耀眼。
德清挨到嘉銘身邊,輕聲問道:“先生還沒來麼?”
嘉銘道:“先生就住在這裏,他一早到後山散步,兩刻前才回來。原武說了,提前半刻開門,我們先排隊。”
德清聞言大窘:門前兩列隊伍,嘉銘是左列第一人,自己好像插隊了。她趕緊退後幾步,排到了隊尾,然後探頭一看,不出她的所料,右列第一位,是一身寶藍的劉鏡湖。
半刻之後,大門準時打開。課堂設在第二進的西廂房,已有鄉紳捐了桌椅擺在裏麵,陸先生已經悠然坐在講堂前,一本書攤開在他麵前,一杯茶放在他手旁、騰騰冒著熱氣。
德清最後一個進門,還好兩人坐在一起,嘉銘給她留了位子,否則她隻能坐到最後排去了。
陸先生居然一個上午都在講《三字經》,不過,他的講課與自家二叔有很大不同:說到某個人物,他會給大家補充一些軼事;說道某個地名,他會給大家詳述風土人情;講到某個特殊的年代,他會給大家演繹一段傳說……德清聽得津津有味。
下午的後半段,陸先生講授了一篇《詩經》,德清卻聽得有些吃力,她上輩子雖然是文科出身,學的卻是非常現代的專業,對古文語法實在忘得差不多了。不過,想著自己肩負著回家教授德方的重任,她一絲也不敢鬆懈。
期間德清瞟了一眼嘉銘,發現他兩眼放光、如癡如醉;又斜了一眼劉鏡湖,發現他一邊聽、一邊點頭或搖頭,倒不似平日冷麵冷心的樣子。
德清一邊在心裏歎氣,一邊飛快做著筆記——毛筆怎麼快也比不上硬筆,真是欲哭無淚,隻能鬼畫符一般速記。也不知過了多久,德清正聚精會神奮鬥,屋裏突然騷動起來,然後她聽到一聲大吼:“陸先生跟我門走,其餘的人通通不要動,一個時辰後才能離開!”
德清抬頭一看,屋裏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四五個漢子,一個個勁裝打扮、人人腰裏挎著家夥,精神氣十足,赫然都是練家子!為首的兩人,一人架了一把劍在原武脖子上,另一人則把劍鞘橫在陸逸麵前。
看見這個陣勢,屋子裏好幾個人一下子都驚叫起來,站在門口的絡腮胡子道:“這事跟你們無關,喊什麼喊!再喊一個一刀結果了你們!”孩子們頓時安靜了下來,德清渾身發抖,不由自主抓住了嘉銘的手臂。
童子們的喊聲停下來,挾持了陸逸的那個瘦高個道:“陸先生,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府上老太太久慕先生學問,特派我等前來請先生做府上小公子西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