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黑兩色襯著他清冷的眉眼,整個人如同裹了紅綢的玉樹。
德清躺了兩刻已經清醒過來,看著慢慢走近的鏡湖忽然覺得心慌,一骨碌爬了起來,道:“師兄,酒席上你隻顧喝酒、不曾用菜,肯定餓了吧?要不要讓廚房再送些糕點?”
鏡湖走得很慢,但是腳步不停,一邊徑直向前,一邊道:“我不要糕點。不過,師妹若餓了,我便讓人送糕點。”
德清道:“不,我不餓,我隻是擔心你餓了。”
鏡湖慢慢笑了:“有師妹在,我不會餓著。”
德清衝口而出:“我又不是糕點——”
說完以後,猛然大悟,大窘,低了頭、手拽著帳子不說話。
鏡湖已經走了過來,輕輕挨著她坐下,然後握了她的雙手在自己的手掌,低聲道:“師妹,在我心裏,你不僅是糕點,還是茶、米飯、山珍、海味……”
鏡湖林林種種列舉了上百種食物之後,德清忍不住開口道:“師兄,天下食物之多,你我沒見過的還多著呢。哪日遇上了沒見過的,以前的可就不好吃了。”
鏡湖伸手扶起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然後直望著她的眼睛道:“師妹,你是廚師啊——雖然你並不怎麼會生火,不管何種食材,隻要經了你的手,對我來說都是人間美味。”
德清微微歎了一口氣:“師兄,我,我沒有你認為的那樣好。”
鏡湖笑,一麵不經意地拆著她頭上的玉簪,一麵道:“師妹,這個不用你操心,以後凡事有我,你隻安安心心種田便罷。”
德清想起一事,道:“師兄,四年前你是特意去的樂陽麼?”
鏡湖已經拆了德清頭上最後一根簪子,她的滿頭青絲傾瀉而下,瞬時包裹了她的雙肩。鏡湖一邊用手捋著她的烏發,一邊自然而然道:“我不但特意去的樂陽,還特意去了南疆、越城。”
德清一愣,然後心內百味雜呈、沉默了下來。
鏡湖頓時心慌,伸手一把把她摟進了懷裏,急切道:“師妹,我喜歡你!很早以前就喜歡你!元熙元年回到京城以後,我日日想你,第三年便忍不住尋了借口去平陽縣看外祖母,然後奔了樂陽找你。誰知你竟已經去了南疆、到了越城,我便一直南下,途中聽到越城落入南詔人手裏的時候,我夜夜都不能安寢……天可憐見,我終究沒有去遲,你還活著、活著!那年送你和楊爺爺回家,黎師兄跟我說,不久之後你們就會定親,當是我恨不能打爛他的臉!後來,後來聽說你們真定了親,我的胸口整整疼了半月。再後來,黎師兄留京進了大理寺,我想著你培育稻種或許需要人照拂,便設法去了樂陽任縣令……師妹,也許你會認為我是個小人,因為聽見你們退親的消息,我高興得一直睡不著覺!可惜我高興得太早了,娘和你寧願要梁宇安,也不肯接納我!後來梁宇安不行了,你們又要招陌生人為女婿,連我爹遣人求親都不肯答應。我原本以為,這一生恐怕都要跟你錯過了,後來你被皇上封為了縣主,被招進了京,我又看到了希望,可是娘她依然不肯答應把你許給我……英閬很可惡,不過也多虧了他,多虧了他,皇上給我們賜了婚!對,賜婚!師妹,我們是皇上賜婚的,你不可以反悔!絕對不可以!”
德清被鏡湖緊緊摟住,幾乎喘不過起來。盛夏,兩人身上都隻有一件大紅單衣,德清明顯感覺到鏡湖的身子在劇烈顫唞,頓時眼睛一澀、胸口一疼,情不自禁伸手摟了他的腰,低聲道:“師兄,我沒有後悔,也不會後悔。”
鏡湖如聞天籟,緊緊摟了德清一下,然後微微放開,喃喃道:“師妹,師妹,你不知道我有多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