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隻是恍惚了一下丁憂就重新回到了現實中。
辦理處窗戶裏的那個胖女人依舊滿臉流著油脂,隻不過旁邊雪白的手帕已經變得烏黑了,見到丁憂將母親放在了大廳上的長條座椅上,她隔著玻璃窗戶殺豬似的嚎叫道:“唉唉唉!死人抬到樓後的停屍間去,怎麼抱進來了?晦氣死了!”
丁憂此時全身上下的衣服沒有換,昨夜淋了一夜雨,又在泥水裏泡了大半夜,臉色出奇的蒼白,渾身上下透出一股陰沉的死氣,緩緩轉頭看向那個滿臉油脂亂冒的肥女人,那肥女人雖然天天在死人堆裏打轉,但是這膽子一直也練不出來,此時被丁憂冰冷毫無生氣的眼神一掃立馬就蔫了下來,尖利的嗓音像是被閹割了一般,嚎了一半兒就沒動靜了。
丁憂沒理她,抱起母親的屍體徑直往後麵的停屍間走去,途中經過骨灰盒陳列室時,那個售盒員正偷偷往丁憂這看來,發現丁憂看都沒看她一眼。
那女的呼了口氣,這回啥成本都沒有淨賺五百元,雖然賣一個骨灰盒掙得遠比這個多,但是無本買賣做起來總是讓人在心底有一種占了大便宜的感覺,由不得她不在心中竊喜。
又看了看邋遢汙髒的丁憂,還有丁憂臂彎中夾著的麥乳精盒子,售盒員嘴角不由得撇了撇,一臉鄙夷的看著丁憂的背影心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正常的通路應該是從樓外繞到樓後,然後送屍體去停屍間,不過丁憂並不熟悉這個流程,加上他此時處在一個朦朧模糊的狀態,行動似乎都是在受著潛意識的支配,所以他選擇了最直接的道路,穿過殯儀館的辦事大樓從後門出來直奔停屍間。
將母親安放在停屍間的一條冰冷的推車上,停屍間戴著口罩的看守員丟了張號牌給丁憂,嘩啦啦的就將屍體推進了裏屋。
看著母親逐漸走進了那間小屋,隨著目光再也觸及不到母親丁憂渾身止不住的顫唞起來,曾經和他完全剝離的情緒瞬間恢複到他的身體裏,丁憂緩緩的坐倒在地。
“三十七號。”不知多久後這個聲音從口罩裏悶悶的傳了出來。
丁憂激靈一下站了起來,茫然的看向那個帶著口罩的看守員。
“進去再看一眼,確認一下,骨灰盒呢?給我。”
丁憂將臂彎中鏽跡斑斑的麥乳精盒子緩緩遞了過去。
看守員一怔,猶豫了下,看了看丁憂的衣著和不健康的臉色,有些恍然,伸手接過了麥乳精盒子,同情的拍了拍丁憂的肩膀道:“再看一眼吧,有錢了要換個好的才行。”
輕輕地兩下拍擊中仿佛有一道暖流瞬間衝進丁憂的身體,他現在太需要安慰了,哪怕隻是別人的憐憫,眼淚順著丁憂的眼角淌了出來,燙得他冰冷的皮膚紅紅的一片。
丁憂重重地點了點頭就進了停屍間。
沒過太久丁憂出了停屍房,他不得不出來,火化就要開始了,他的母親也已經被推進了‘暖房’。
隨著高高的漆黑的煙囪裏冒出一股淡淡的黑煙,丁憂瞬間崩潰,眼淚鼻涕止不住的流了出來,一張嘴張得大大的,大得讓他幾乎窒息,悲傷的哭泣有時候永遠都是無聲……
那個鏽跡斑斑的麥乳精盒子放在了丁憂麵前,輕輕撫摸著還有些溫熱的鐵皮,似乎是母親用自己最後的體溫來溫暖這個被遺棄在塵世中的孩子一般,眼淚滴滴答答的敲打在鐵皮盒子上,嗒嗒嗒的撞擊著丁憂的悲傷心弦,盒子似乎在回應著丁憂,越發溫暖起來,將丁憂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丁憂存不起骨灰更買不起那天價的墳地,所以他隻好抱著盛放母親骨灰的麥乳精盒子離開。
不過離開前他要拿回母親留下來的血汗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