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應允的事,自然能辦得了,太子雖然十分不願意,但看到晏丞相兩鬢白發,身形微僂,也就隻得放手,未了他對晏丞相道:“流光葬在哪兒,請一定要告訴我!”
晏丞相恭敬行禮,然後帶著裝著流光的的馬車,回到晏府。
一路上,每一個人的麵孔幾乎都是惋惜與憐憫的。世間最可憐的事莫過於白發人先送黑發人,就算他是丞相也如是。更何況那死去的太子妃,曾令人多麼的驚豔過。
那些在流光下轎時掉轉了馬車而沒看到她麵目的人,悔得跌足不已,誰會曾想到那是她在世人麵前露的最後一麵,而又是唯一的一麵。而那些那天看到了流光容貌的人,便恃了談資,不怕重複,與每一個人講述那天的情形,到最後,流光的美,已傳得不屬於人間。
又不知何時有一傳言。雖早有傳說她是天女下凡,如此一看,倒真是了。她生了十八年,似乎就是在等那一刻,免了太子的禍事,使功得圓滿又複天飛。而太子以後必定萬福,他若做了皇帝,肯定造福蒼生。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晏丞相將流光帶回府裏時,府外已經升了白帳,掛了白紙糊的燈,這一下,西院喪期未過,東院又憑添白事。
關上門,晏家杜絕了一切外麵的好奇,也封緊了自家人的口舌。這一點,他向來做得比別人好!
他親自將隻如睡去的流光抱回他的房裏,然後關了門,走進書房。
“人,我已經帶回來了。”晏丞相對著書房道。
書房裏,一女子正負手立在他掛在牆上的字畫前,她轉過身來,點了點頭:“有勞丞相了!”
晏丞相看著這個女子,心中五味陳雜。
那日她是半夜闖進來的,當初她就闖過自己的書房,可謂輕車熟路。
晏丞相實在莫名又憤怒,這個知玉大師自以為救了流光便如此放肆,令人難以忍受。
但是他沒想到她帶來的消息,更令人難以忍受。
她說,流光死了。
她說的聲音很輕,仿佛一碰就碎,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卻慌張起來。
“她死了?怎麼死的?怎麼可能?”
晏丞相一連聲地問,而知玉大師靜默得一如房中沒有她這個人。
然後,火折聲輕響,桌上的燈被點著,燈罩一落,房間裏慢慢昏然漸亮。
“你明天自然會知道。”夙命看著晏丞相忙忙披衣而起,便道,“你不必急著起來,現在去也不合適。”
晏丞相的動作頓住,而他身邊的大夫人則也醒了,正瞪著眼看著夙命。
“不管她死在誰的手下,終歸是死在皇宮裏。”夙命又道,“我隻希望日後你能做一件事。”
“什麼事?”晏丞相屏息問道。
“皇宮若是找你商議她的喪事,你就把她帶回來吧。”
夙命的語氣寒如冰,在這已經炎熱時節的深夜裏,有種到了冰天雪地的感覺。而她的話則更加詭異。
“她已嫁作皇家,怎麼可能再讓我帶回人來?”晏丞相皺眉道。
“你要是提了,皇後一定會依你。”夙命將一隻藥瓶放在桌上,“明日你若一見到她的屍體,便找一機會先將這丹藥強行喂與她服下,不然她的身體很快就會潰爛。”
“你……”晏丞相驚疑地看著夙命。
“我若能救她,就算隻如行屍走肉;救不了她,我就把她葬了,”夙命看著他,“你若還當她是你女兒,就請依我而言。”
晏丞相渾身一震。
“我等你消息!”夙命輕聲說完,便伸手提起燈罩,吹熄了燈,然後隱匿於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