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寧之早早起了床,丫鬟們端了銅盆巾帕進來替她梳洗。
她讓夕照去院子裏看看文哥兒來了沒有,又對卷碧和青芽道:“你們兩個今日都去二門外候著,隻要是方家的人來了,青芽你就把他們攔住,卷碧你回來通知我。記住,此事千萬不能驚動母親,也不要驚動了祖母。”
幾個丫鬟應是,各自開始行動了起來。
青瑤在幫秦寧之梳頭,剛綰好一個淩雲髻,問道:“昨日舅太太剛被姑娘嚇唬過一通,怕是不敢再上門了吧?”
秦寧之在首飾匣子裏挑揀著發簪,拿了一對金絲香木嵌蟬玉珠的步搖遞給青瑤,麵無表情道:“正是因為她不敢來,所以來的人才需要咱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
青瑤接過步搖,一驚,“姑娘的意思是?”
“我那外祖母,好久不見了。”秦寧之嘴邊噙著一抹冷笑,“如今方家出了這樣大的事,你覺得她會坐視不管嗎?”
方家一直都惦記著母親的嫁妝,先前吳氏想讓她跟譯表哥成親,現在想想,怕也是方老太太的主意,目的就是為了母親的嫁妝。方老太太知道母親愛她如命,若是她嫁到方家,怕她會受到委屈,一定會把嫁妝鋪子給她作為依仗,而她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把方家人當自己人,這嫁妝鋪子到了她手裏,可不就相當於到了方家手裏。
隻可惜這如意算盤打得好好的,就是沒料到母親死活不肯將她嫁入方家,更沒料到吳氏為了攀上更好的高枝,也完全不在意這個事。後來,出了方允兒的事,方老太太對這門親事也不怎麼感興趣了,估計以為有侍郎府的幫助,譯表哥能娶到門第更高的女子為妻。不過婚事歸婚事,嫁妝鋪子還是想奪回去的,所以這才將此事告知了吳氏,也才會發生昨天那一幕。
而現在,方允兒攀上高枝的夢破滅,還變成了一個拖累,而嫁妝鋪子這事又被吳氏搞砸了,方老太太一定在家裏氣得捶胸頓足,抓心撓肺,隻怕再也不能在方家安坐,要親自上門來會一會她們了。
母親幼年時喪母,後來一直是在方老太太的欺壓中長大的,她對方老太太有一種本能的妥協和懼怕,所以這麼些年,吳氏從她這兒騙了多少東西去,她也不敢反抗,始終默默受了。唯一的一次反抗就是她和譯表哥的婚事,上一世母親拒絕後,吳氏指著母親的鼻子罵了多少難聽的話,母親雖然隻會哭,但始終不曾妥協。
女子本弱,為母則強,母親為了保護她,什麼都能付出,什麼都不懼怕。
而她終於長大了,終於可以保護母親了,從此以後她要擋在母親前頭,為她遮風避雨,再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提到方老太太,青瑤的臉色有些難看,咬著牙道:“虧她還是太太名義上的嫡母,可這麼多年了,竟一直不聞不問,咱們太太這麼些年接濟方家的還少嗎?不說多感激,怎麼著也得意思一下吧?害得夫人和您總被府中人嘲笑不被娘家待見還要上趕著倒貼!”
秦寧之的眸光黯了黯,冷笑道:“不聞不問?你以為,憑吳氏母女這蠢笨的腦子,能這麼多年來都讓我毫無防備地與他們交好?從前我就算是不滿秦府總總,也不至於蠢到去當方家的冤大頭。”
青瑤一愣,驚道:“姑娘是說這一切是方老太太在背後搗鬼?”
“是與不是,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秦寧之手指叩著台麵,淡淡說道。
青瑤看著銅鏡裏依舊眉目如畫,五官俏麗,卻失了幾分張揚跋扈,多了幾分沉穩睿智的秦寧之,隻覺得姑娘是真的長大了,已經能成為太太的依靠了。
她笑著將步搖插好,感慨道:“姑娘能明白過來,老太太心裏頭不知道該有多欣慰呢!從前姑娘總是往方家跑,甚至把方家老太太作為親祖母,老太太心裏頭可藏著氣呢,還總跟咱們太太說,您是一隻白眼狼!您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