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底裏地開心舒暢。

玄鈳本就善談,一個人駐守十荒林也著實憋壞他了,與蕭銘之間的矛盾解開之後便立即將滿腔的熱情換了個方向。蕭銘長袖善舞,兼之這次有求於人,自然對玄鈳極盡迎合,兩人很快便勾肩搭背地聊了起來,仿佛許久不見的好友。至於玄鉞……這人素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直接被蕭銘與玄鈳雙雙忽略,隻能一個人坐在一邊渾身上下冒著冷氣。

玄鉞麵色不善,若是旁人在此,估計要嚇得半句話都不敢多說。隻可惜玄鈳看著玄鉞長大,早已對此習以為常,蕭銘更是有恃無恐,隻是偶爾睨笑玄鉞一眼,帶著幾分不足為外人道的調侃和揶揄。

——明明兩人之間沒有半句交談,隻是幾個眼神便讓玄鈳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大煞風景的電燈泡,無怪修真界對這對道侶人人稱羨,就算得知兩人分開第一個反應也是不信,隨後則是惋惜。

雖然成了電燈泡,但玄鈳憋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一個能聊到一起去的對象,就算瞎了狗眼也不願意放過,談性十足間幹脆解下腰間的酒壺,吵嚷著“酒逢知己,不醉不歸”。

玄鉞微微皺起眉,剛想要拒絕,便被自家二師兄糊了一臉:“閉嘴閉嘴!我知你不願跟我喝酒,所以是跟你的小道侶喝!沒你什麼事!”

玄鉞隱忍地閉了嘴,側頭去看蕭銘,卻看到自家“小道侶”已然淺笑著掏出兩個酒杯,置於自己和玄鈳麵前。

既然蕭銘同意了,玄鉞就算如何不願也不得不偃旗息鼓,隻是擔憂地按住蕭銘放在桌上的手臂,輕聲囑托:“二師兄的酒素來霸道,你量力而行。”

“什麼量力而行!喝酒就要痛痛快快的喝!思前想後估量來估量去,還不如不喝!平白糟蹋了我的好酒!”玄鈳不滿地嚷道,嫌棄地瞪著玄鉞,“你這個掃興的家夥閃一邊去!”

極少看到旁人訓玄鉞和訓孫子一般,蕭銘不由失笑:“我酒量不好,今日舍命陪君子,玄鈳師兄可不要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難得有人願意陪他喝酒,玄鈳連連擺手。蕭銘又笑著轉向玄鉞:“倘若我喝醉了,就麻煩你了。”

不知想到了什麼,玄鉞微微一愣,隨即輕輕頷首,垂下眼簾遮擋住突然炙熱起來的目光。

蕭銘與玄鈳都沒有注意到玄鉞的異常,雙雙舉杯對飲。

蕭銘雖然謙稱自己酒量不好,平常也極少喝酒,卻自有一套喝酒的法門,就算喝得再多,也能保持理智,不至於失態。至於玄鈳就更沒有什麼顧忌了,有人與他共飲,便越喝越多、越喝越猛,倘若不是好酒量支撐著,估計很快便要被喝趴下。

玄鈳拿出來的酒不僅烈,而且後勁十足,喝不慣這般烈酒的蕭銘最先頂不住,抬手按著太陽穴搖搖晃晃地支在桌子上,眼神迷離,眉頭輕鎖。玄鈳也喝得高了,先前還能與蕭銘談笑勸酒,如今卻隻是本能地將一杯又一杯的酒水灌入喉間,縱使動作大氣豪邁,卻硬生生縈繞出了幾分悲涼,似乎那流入胃中的不是酒,而是心底悔恨的淚。

喝酒最醉人的便是喝悶酒,悲傷無從發泄,隻能將自己灌醉,人事不知地一覺睡到天明。

很快,玄鈳便嘟嘟囔囔地趴在了桌上,沒有拿穩的酒杯將酒水灑了一桌一身,熏得醉酒之人越發迷醉。玄鉞抬手扶起搖搖晃晃的蕭銘,側頭看了看昏昏然睡過去的玄鈳,輕輕歎了口氣——即使已經百年,他的二師兄也還是看不開、放不下。

也對,他們師兄弟三人自小由師父一手撫養長大,格外親厚,二師兄一念之差卻害得師父仙緣斷絕、陽壽耗盡,就算臨終前師父隻道這是天命,不怨任何人,他們也無法就此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