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一抹淺笑,手指就過去,依著對方的臉頰輪廓遊弋了半圈,最終,將整個人撈過來按到懷裏。
“阿染……”
“嗯……嗯?”
聲線還帶著剛睡醒的微啞和迷茫。真是可愛。
“這是?”
喻染看著那人揮毫,墨沒有研多少,朱砂卻化開一大塊,最後事實證明,這些的確是需要的。
宣紙上的人,麵容不甚清晰,仿佛是記憶裏沉澱久了,漸漸化開模糊到一半的樣子,隻一雙眉目分外清晰顯眼,即使隔著媚眼如絲,也能感覺到骨子裏的驕傲,非常驕傲。就算洋洋灑灑身著一身醒目的紅衣,也搶不去半分神采。
硬要用“美人”來形容的話,仿佛有點委屈,但若說是個美人,那是一定的。
這是誰?是……這個人曾經喜歡過的別人麼?
趙斐停了筆,定定地望著筆下豐神冶逸的人,半晌轉頭,淡淡對著笑:“阿染,你覺得他如何?”
什麼如何,單說評價,還是別的?他頓了一下,又仔細端詳一眼,道:“若不是刻意勾勒,此人……可當真是十分驕傲的。”大約與他正好相反。
趙斐擱下筆,走過來從背後攬住他,下巴扣在他肩上,道:“阿染真是一語中的。”隨後輕輕歎了口氣,“……當年我尚不知,所以做錯過事。”
喻染看著畫上濃墨渲染的紅色衣裳,隱約有感——正經人家的男孩子不會穿紅,至少不會從頭到腳穿成這般迤邐的大紅,因為這種意思是侮辱性的,相當於直接告訴別人自己是倚欄賣笑人一般。
就算當初自己,也絕不會願意穿上這種衣服,怎麼肯?
隻聽趙斐低低的聲調在耳畔徘徊:“想必你心頭對他已經有了猜測,不錯,很久以前,也許我也這樣抱過他。”
他渾身一動,後者收緊手臂,再擁緊了些,繼續低低道:“……他和你一樣,碰到過昨天那樣的事。”他立即想到了那隻莫名想要來摸他的手,眉間蹙了一下,“……那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那人也並不是要搶走我手裏的人,隻是,想嚐個新鮮。”
“嚐個新鮮”?
這種說法有點讓人犯惡心。
“……我不知道,但我跟他說起了。我道他出生在那些地方,總該對這樣的事習以為常,但他看我的眼神——我說完後他看我的眼神,告訴我我做錯了一件事——他從來都是幹淨的,甚至在我之前,他沒有和別的人好過。但是,最後他答應了,同時拒絕了我想用來彌補的錢財。他去陪別人的那天夜裏,我怎樣都睡不著。”
他不可置信地想回頭看那人,熟料後者隻是緊緊箍著他,大約是想讓他把話聽完,“……這還不是錯得最離譜的,最離譜的是,後來又有人找我說起,”聲音裏泛起難以言喻的疼痛,和對自己的嘲諷,“你也知道,怎麼能厚此薄彼呢?我就想,忍一忍也罷,就又厚著臉與他去說,就這樣,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平時看我時眼中才會亮起的光彩,就這麼熄滅了。”
他原本提著的心,仿佛也跟著這串話語一道落了下去,沉入穀底。
“阿染,他同意了!他最後居然還是同意了。隻不過走前對我說,他不是供人把玩的孌童,也不是不要錢的倌人。他還說,這是最後一次,我為你做的事情,我們分手吧。”
喻染能感覺到圈住他的整個懷抱都在微微顫唞,猶豫了一下,攏住了對方的手掌。
“……大概這個人你也有所耳聞吧。三年前知州大人的三公子突然失蹤,麵子上是這麼揭過去的,其實滿城都沸沸揚揚流傳著他和寤懷樓當家私奔的逸事。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說到此處,語氣又慢慢平複下來。
“……他是,寤懷樓的,當家?”
“不錯。”
他長長久久地靜默了。
“阿染,”後者忽然放開他,旋過他的身子,盯著他的眸認認真真地問,“我也曾做過這樣無法挽回的蠢事,告訴我,你會否就此厭棄於我,不再覺得今日之我有任何可愛之處?”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絕望了。。算了誰也別理我orz
☆、十,落定(完)
“也”?
他敏[gǎn]地抓到對方話語裏的這個詞,反應過來,這個“也”對應的是自己,是不是?也許趙斐認為,他還是愧疚難當,又十分自卑,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肯同意嫁與。
……細細想想,其實這麼認為,也未嚐不可。
對方還是認認真真地看著他,這個樣子的趙斐,真是迷人……
他上前一步抱住對方的腰身:“我對不起過你,你也對不起過別人,咱們扯平了。斐,你那樣做的確是不對,很傷人心,但我卻……還是要感謝那位,若沒有他,那就,你也不會在意我喻染。”
這樣說有些蠻不講理,對那位也不公平,但他卻再沒有辦法了。
誰做了錯事不想得到寬恕原諒?誰不想在靈魂受過日日夜夜的自責煎熬後被安撫平息?除非——他沒有真誠地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