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也趕上犯人們偷摸聚一堆兒喝酒的時候,薑宇懶得湊熱鬧,他喝酒需要心情,要不高興,要不傷心,今兒是高興的酒。
華翔看出來,問:“你今天心情不賴呀!”
薑宇笑:“哼哼……還行?”
華翔又問:“遇到啥好事了?”
薑宇眯著眼兒自語:“這好事就是當你活得特沒勁兒的時候,忽然有人拍你一下說,你這慫別他媽沒勁打撒的,我還等著你陪我玩兒呢!”
華翔笑罵:“操的,整他媽這麼含蓄幹什麼,一句話轉八個彎兒。”
“怎麼的,你沒聽明白?”
“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說,有人需要自己就是好事,身邊有人陪著就是好事。”
“操,知己!來,都幹了!”薑宇舉杯和華翔碰響,倆人仰脖一口悶完。
薑宇在牢裏這就快一年了,這麼久他幾乎沒見有什麼人來看華翔,隻有那麼兩三次有人看過他,時間還特別短,一會兒工夫華翔就回來了,這不像親人來探望,家裏人來探監都恨不能時間越久越好。
幾杯過後,話多起來,哥們兒之間一喝酒,就容易掏話,薑宇借勢著酒興問:“翔哥,你家裏還有什麼人,怎麼也沒見有人來看你?”
華翔臉色靜下來,回一句:“我是孤兒,除了一個養父沒什麼親人。”
哦……怪不得,這華翔也是命有坎坷的人。
華翔悶了口酒,麵色浮起一層難以捉摸的表情,深歎一口氣:“我這人從小命不濟,一直顛簸著,奔著命的活,現在竟然奔到牢裏來了!”特無奈的苦笑。
華翔輕描淡寫的聊起自己的身世。
華翔的祖籍也在青海,是湟源董家莊人,趕上自然災害那幾年他才三四歲,打記事起就沒吃過飽飯,那會兒村裏餓死不少人,好多出去逃荒的,就在饑荒的那年,他媽懷了他弟弟,因為營養不良,生孩子時難產死了,弟弟生下來不久也夭折了,不長的時間,媽和弟弟全都沒了。
華翔六歲那年,父親進山拉煤窯子,出了事故炸死了,就剩了華翔單蹦的一個人,華翔被公社送到一個遠房的表親叔伯家。
這叔伯家孩子一大堆,華翔這一來更是雪上加霜,沒人待見,叔伯不吭不哈的把華翔一袋麵粉的價錢賣給了遠村的一戶人家。
這人家根本不是成心養孩子,那時候都是根據一家人口的數量定量發放糧票麵票什麼的,這家人就想把這孩子報上一個戶口多領取那幾斤糧票。
華翔自從到這人家,連屋都沒住過,跟狗似的天天窩在房簷下,晚上睡在屋後的草棚裏,沒正道的吃過一口飯,白天還要上山打柴火,六歲的孩子就幹起大人的活兒,小手全是血口子,兩隻鞋隻剩下鞋底子,小臉兒蠟黃黑瘦。
華翔餓急了就去公社豬圈偷豬食吃,要不上山挖地皮菜吃,六歲的孩子啥罪都受了,華翔熬不住了,自己又偷摸走了好遠的路找回到叔伯家,在叔伯家再怎麼的還能討上口飯吃,叔伯一家看華翔自己又回來了,傻眼兒了。
幾天後叔伯又把華翔送回去,華翔年紀小,但啥都明白,回去了自己就跟畜生似的活著,沒意思,偷摸的又跑了,這次沒回叔伯家,也不知要去哪兒,沿著一條土路一直走。
叔伯家是不能去了,人家不待見你,去了還得趕回來,到哪兒都是個累贅。
華翔一路走了,不知走了多少路,成了小要飯的,一路討上一口就吃一口,沒有就餓著,小孩兒能有多大的心眼兒,一門心思的不餓死就成。
直到走到沒了路,麵前是一座大山,華翔拔開小腳進了山林,無畏者無懼,不知險惡,不知深淺,透過樹林子的陽光聽著小鳥的鳴叫,童真的笑,這他媽如果不餓著就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