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什麼,青年問:“那些人你打算怎麼處理?”
“你是說設計謀害你的那幾個主教?”他沒有用陷害這個詞,在他看來,約書亞是自己往坑裏跳的。
“郝居華。”
青年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阿斯伯格的指尖有輕微的震顫,但他的表情依然如故。
“我希望你放他離開。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他應該回去。”青年一字一頓地說,盡管衣裳破舊,他多年在戰場上積累的威勢,並不因之而被掩蓋。
“他算是教唆犯吧。沒有他的話,事情也不會鬧得這麼大。不過,真是沒想到啊,你三番五次去找茬,就是為了嚇退他,讓他離開嗎?”
青年點頭默認。
“看來你這個異端審判會會長當得真是失敗,連恐嚇都做不到了。”
“我隻求你這一件事。我自己任你處置。”青年咬牙道。
“我做不到。”教皇決絕地說,嘴角掛著嘲諷的冷笑,他說:“就算我允許,他也不會願意離開我身邊。”
注意到青年難以置信的眼神,他換上純真無邪的笑臉:“因為他愛我哦。”
“你不能這樣,你根本就不愛他。不……你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你不應該這樣束縛他!”
“你錯了,約書亞……或者說,我曾經最愛的兄長大人?”阿斯伯格因為回想起什麼,眼神飄向了幽深的黑暗中,褪去假意的悲憫,拂去無意義的純真笑容,沉澱下的是溫柔而哀傷的眼神,和若有若無的淡淡笑容。“我愛他。很愛很愛。”
“你什麼都不懂……”教皇轉身時的麵容,冰冷得像是沉默的雕像。“你總是這樣溫柔,殊不知這樣的溫柔殘忍得讓人絕望。沉迷於背德和負罪的苦痛中,無比愉悅的你,永遠也體會不到我的心情吧。”沒有說出口的呢喃在心底久久盤旋,『改變我命運的人是你,給予我溫柔的人是你,漠視我傷害我的人依舊是你,我從一開始就明白,你隻是透過我來懷念另一個人的靈魂罷了。為了讓你開心而模仿那個人的性格,隻是始終無法欺騙自己,荒唐的鬧劇總有謝幕的一天,明知會疲憊謝幕,仍執拗地滑稽演出——畢竟你至少是真的對我好呢。你是了解我的,所以你會認為我連喜歡上某人都無法做到,在你眼裏,我隻會愛自己一人。隻是,你有沒有想過,那是因為這世上,曾經並沒有多餘的人愛我?如果我無法給自己安慰,誰又回來給我救贖?』
“抱歉。”無聊地撥弄著自己的紅發,青年淡漠地說。
“聽起來不像有誠意的樣子呢。也罷……”調整好情緒,教皇向囚徒報以璀璨的笑容,那是飽含善意和光明的溫暖救贖。
“對了,能幫我把這個交給他嗎?”青年摸索著拿出一個信封,鎖鏈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混雜著金屬塊與地麵、牆壁的撞擊聲。
從囚籠的縫隙中接過信封,阿斯伯格輕輕摩挲信封,輕聲道:“前些日子找我要紙原來是為了這個麼……我會傳達的。”
“謝謝。”
“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等待片刻,阿斯伯格轉身離開,聖光加持下,他的身影即使在肮髒黑暗的室內,也被溫和的乳白色光暈籠罩著,更加顯得神聖莊嚴,凜然不可侵犯。
約書亞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在他離開前出聲道:“祝你們……幸福。”
沒有為此回首,阿斯伯格不急不緩地向前走去。隻是短短的一步,就讓他從黑暗潮濕的牢房中來到了光明溫暖的外界。柔和的陽光灑在他纖塵不染的白袍上,麵無表情的少年,此刻反而比微笑時更像人類。
沿熟悉的路線走去,想到某個正在等待自己的人,少年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是的,他們,現在非常幸福。
接吻時的纏綿,身軀交疊時滿溢的幸福感……想要他在自己耳邊一遍一遍重複表達愛意,想要他完全處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想要他成為自己的一部分,想要他的雙眼隻能看見自己一人,想要他隻能與自己交談……那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比自己先死——隻要他還愛著自己。用什麼手段都無所謂,把他永遠捆縛在自己身邊,最好能把他的靈魂也糅合進自己體內。那是〖我〗的東西,就算是神要帶他離開也不允許。反正這個世界上隻要有〖我們〗兩人就夠了。
他想要的東西,默不作聲地賞賜給他就好了。就像以前那樣。隻憑他,怎麼可能做到那麼多事情?派人在阿摩斯背後補刀,授意約書亞親自去解決尼祿,之後再默許尼祿的殘黨與反對約書亞的主教聯手給約書亞下套。
從始至終,沒有自己的暗中動作,事情都無法成功。雖然不太能理解他的行為,不過,似乎是吃醋了?雖然手段殘忍,但想到是為自己,就覺得這種城府、心機也隻是別扭得可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