捶他一拳,說:“遺言沒有,隻有一句祝福,祝你們在下一場旅途中,廣結善緣,遇事不急不躁,凡事能自己做主。小子姑娘們,舉起酒來,在你們滾蛋前,咱們幹最後一杯!”
“幹杯!”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看不出分別的感傷,一雙雙的眼睛卻分明晶亮亮地閃著溼潤潤的光。
穿上學士服,揮手話別;揚起學士帽,各奔西東。
晾衣繩上再也看不到隨風舞動的裙角和迎風飄蕩的白襯衣。
宿舍空蕩了,能帶走的,全被大家帶走了,帶不走的,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淩亂地述說著它們的憂鬱和彷徨。
盛夏,校園裏滿是青翠的綠,天空藍的妖冶,帶著點愁思。
鋪滿樹蔭的小徑上,戚小沐一步又一步地慢慢地走著,走過宿舍,走過荷塘,走過教學樓,走過大禮堂,走過圖書館,走過運動場,帶著那些喜悅的,荒唐的,張揚的,憤怒的記憶,走過青澀的夢想,走過彩色的歲月,走過平凡的感動,走過年少的輕狂,然後,把回憶封入膠囊,走出了校門。
再見,我的同窗。再見,我的大學。
第 80 章
傅卉舒和史詩還在象牙塔繼續奮鬥,戚小沐和常娥則正式走入社會的熔爐,開始了由學校人到職業人的角色轉換。
8月13日,第28屆奧運會在希臘首都雅典舉行。正在讀書的學生可以放鬆的觀看電視上直播的各種各樣的比賽,正在工作的人們卻無法盡情享受那一場又一場的視覺大餐。工作的人,少了關注時事的心思,多了養家糊口的責任。誰奪金牌誰奪銅牌,誰是第一誰是第二,對他們來說並沒太大意義。老婆身體好不好孩子學習好不好,什麼時候漲薪水什麼時候能升職,該巴結誰該給誰送禮,該不該跳槽該不該辭職,這些與自身利益密切相關的事情,才是大多數職業者真正的關心對象。
戚小沐和常娥第一次忽視了奧運會的存在,或者說,她們是被迫忽視了奧運會——工作太忙太累了,她們沒時間也沒心情看電視了。
從五月份進入首飾公司以來,戚小沐和常娥已經在這裏幹了三個月,若問她們校園和職場究竟有何不同,她們恐怕會告訴你,除了人際關係複雜一點,臉上戴麵具的時間長一點,用錢的地方多一點,空閑的時間少一點,脾氣不敢亂發一點,自尊太過廉價一點,朋友難交一點,說話得小心一點,別的也沒什麼不同。
是的,除了這一點一點又一點的一點,別的沒什麼不同。然而,也正是這一點一點又一點的一點,粉碎了無數年輕人對社會抱有的天真幻想。承受能力弱的,恨不得想割腕自殺;承受能力強的,會逼著自己變得愈加冷漠,愈加世故,愈加現實,甚至愈加迷失本性,愈加隨波逐流。
好在戚小沐和常娥對社會早有觸碰,從高三背著畫板外出考專業,到大學代課擺地攤的賺錢,再到外出寫生時跟村民麵對麵的交流與接觸,這一樣又一樣的生活體驗讓她們對社會的幻想並不太多,她們與同齡人相比,麵對社會時多了一份坦然豁達,少了一份長籲短歎。
人一旦坦然豁達了,就容易保有本性。她們依然活蹦亂跳,依然嘴巴缺德。她們畢竟是藝術院校出身,看起來再怎麼成熟,骨子裏也種著傲氣,愛搞個性,愛別具一格。尤其是常娥,爹媽到現在還非常愛玩碰碰車,遺傳的力量是巨大的,想讓常娥有多成熟,挺為難。她們不大待見職場上那套潛規則,要不戚小沐也不會以自己當小老板為奮鬥目標。
但是,這時她們能展現自我本性的範圍,卻牢牢地局限到了家裏——在家人朋友跟前,她們會無拘無束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一旦走出家門,她們會不由自主的戴上麵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