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1 / 2)

如陳康之流愛搭不理,沒本事的搶著奔赴前線被人斬了首級死無全屍,糧草兵餉運送到前線,路上要麼被流民盜匪哄搶一空要麼被打了敗仗不敢回京的官吏分贓私吞逃之夭夭。

要說陳康之流為何不積極應戰,那也得問問魯王為何隱瞞軍情不報,平白無故的讓涼州的百姓挨了兩個來月的餓!陳康心係百姓,更心係晉朝的江山,魯王尚未繼位尚且如此,倘若有朝一日真給他登上了帝位,恐怕晉朝就此江河日下,他統領千軍萬馬自有他的傲氣與錚錚鐵骨。再者說,他與瞿鐸是同一年中的武舉,在朝□□事日久,對瞿鐸還是頗為了解的,此人雖說與徐謙一般頑固執拗了些,可骨子裏到底是心向百姓的,打仗是為了什麼,是為了爭奪一個江山,爭奪一個帝位,卻更是為了救百姓於水深火熱中。

魯王近日輾轉反側徹夜不寐,眼看皇帝命不久矣,廢太子在肅州也興不了什麼風浪,他覬覦已久的帝位與玉璽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好端端的,涼州衛為何要反?瞿鐸那人向來最有骨氣,當年五軍都督府的軍銜官職不要,擰著脾氣去涼州鎮守邊關,這樣的人怎會說反就反?餓一兩個月怎地了,等皇帝死了,他自會派兵支援自會撥運糧餉,反了不說竟還和西戎混在了一塊兒?荒天下之大謬!最可恨的還是西戎,當初結下盟約,其木格混入深宮給皇帝下毒,毒發後立即陷害給東宮,此事一成,西戎錢財短缺需從晉朝邊境“借”些過去,魯王睜隻眼閉隻眼即可,說翻臉就翻臉,原來西戎貪圖的豈止是一個涼州!

軍報適時來至,西戎與涼州衛一路招兵買馬善待俘虜流民,業已逼近江南。

魯王再耐不住,徑直去了中宮,命李順德與張吉將咳血不止昏沉入睡的皇帝喚醒,劈頭便問如何退兵如何擇選良將。

皇帝身體每況愈下,名醫開的名藥每日喂了滿嘴——他卻哪裏知道連名醫都給魯王暗中吩咐了,隻開些溫養的藥材,調解毒性的一概不用。

自從宜陽與陸禾私奔離京不知下落,皇帝閑暇無事時總會想起些陳年舊事,他的發妻貞淑妃、他的皇長兄、德宗皇帝與文賢皇後、他的懷思妹妹還有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懿慈,每每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數十年前,懿慈也當真將皇帝看作自己的親弟弟一般疼愛嗬護的,眼見他這般模樣,心裏再如何恨如何怨,也陪著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憶往昔。

魯王這一問來得沒有由頭,懿慈與皇帝困居中宮,無人傳遞消息被蒙在鼓裏,對西戎與涼州衛起兵造反的事一概不知。

魯王耐著性子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通,皇帝聞言,得知自己十數年來經營帝國的心血被這個畜生短短時日便糟蹋至此,更進一步地揣測出太子被廢黜貶謫肅州的事應也是這個畜生一手謀劃,他氣得渾身發顫“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暗褐色的血,李順德與張吉憂心忡忡地搶上前來伺候,皇帝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他倆推開,踉踉蹌蹌地衝到魯王麵前,揪著他團龍袍的領子睚眥欲裂的怒罵。

魯王神情冷漠的任由他罵,末了,待他沒力氣了癱倒在地時,整了整衣襟,命魯王府的長史齊泰遞來一卷赭黃色的布帛,扔給皇帝:“兒臣孝順,不願叨擾於您,禪位的旨意擬好了,您敲上玉璽即可。”

玉簪斜斜欲墜,滿頭銀發胡亂披散在肩,灰頹衰敗如喪家之犬的皇帝坐在冰涼的地磚上,目睹他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兒子漸行漸遠,腦子裏倏地閃現一個畫麵,十三年前,他率兵攻入帝京,將皇兄拉下龍椅脅迫他下旨禪位,以史為鏡,方可明得失,他做了十三年的皇帝,到了今日,到底得到了些什麼?

懿慈與李順德將他緩緩扶起,攙著他回到龍榻上安穩躺著。

皇帝眼神呆滯,目光木然,懿慈一如往昔溫婉的聲線將他從回憶中喚醒,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惦念了大半輩子而不得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時日不長了,他知道自己窮盡一生也沒辦法住進她的心裏,眼下,他想為她再最後做些什麼。

魯王養成今日這個性子,與他這個做父親的脫不開關係,遠在肅州的廢太子優柔寡斷難以與他相鬥,陳王年紀尚小,晉朝的江山還有何人可繼承延續?

深夜,皇帝猶如回光返照,潤墨捏筆,洋洋灑灑地在赭黃色的布帛上擬了一份聖旨,命李順德呈來玉璽,蘸飽朱砂,雙手持握,蓋上了至高無上不可違背的象征。

風幹墨跡與印戳,皇帝又命李順德取來木匣,將聖旨與玉璽一並裝進去,命他親自連夜送到秦延府中。

中宮外滿是把守的兵士,橫加攔阻,可魯王終究隻是魯王,皇帝終究還是皇帝,僵持了半晌,他們自讓出一條道,李順德腳步飛快地徑直去了吏部尚書府。

秦延收到木匣,得知李順德的來意,火速趕赴右軍都督府與陳康合謀,陳康這會兒才知皇帝哪裏是養病分明是被魯王軟禁在深宮中,他雖為都督,可無兵部的命令無權調動兵士,好在他自有一批麻利幹練的死士,借著換值的時機,悄摸摸地溜進宮中,將懿慈與安寧皆藏匿其中,順利掩護出宮。

天將破曉,懿慈與安寧、林綰安坐於車輦中火速往南方奔逃,秦延命妻子劉氏攜帶虞小漁與秦溶月一同逃離京城,他留下來與陳康善後,兵火四起,緊要關頭,魯王即便要懲治他二人,也絕對不會選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