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擺擺手,示意那個被他嚇得夠嗆的內侍先離開,樂得合不攏嘴道:“黃歡病死了,哈哈哈哈,真是個好消息!看他以後還怎麼跟我作對!”

他開口言語隨意,已經是怠慢了天子,朱見深卻視而不見,微笑道:“黃歡?黃督主?”

“就是他!東廠的黃鼠狼!”王安發笑道,直接說出了對方的外號,“黃歡這隻黃鼠狼,總盯著我的位置,以為找出我的紕漏,就能頂替我,可惜還沒把我擠下去,他自己倒病死了,哈哈——可笑可笑,真是蒼天有眼呀!”

的確是蒼天有眼,黃歡失了天子寵幸,被抽幹了龍氣,沒了福澤護體,就被自己做的孽反噬了。不過王安這種人,也配說蒼天有眼?朱見深嘴角一勾,發笑起來。

“真是恭喜王公公了。”他語氣輕佻道。可惜沉浸在欣喜中的人,聽不出其中深含的惡意。

“不敢當!”王安連忙行禮道,“您是皇上,我可受不起,會折壽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朱見深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戲謔道:“我說受得起,就是受得起!王公公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王安笑容滿麵,眉飛色舞道:“奴才謝主榮恩!就憑皇上這句話,老奴我以後的膽子可就壯了!誰要是欺負了我,有皇上給我撐腰。”

朱見深哈哈大笑道:“你已經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皇上身邊的紅人,誰敢欺負你?”

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不過如果是隻惡犬要噬主,就算當街打死也不可惜。

狗還知道護主,有些人卻連畜生不如,隻知道背信棄義撈好處,王安就是這種人。

王安隻是隨口一說,他也想不出,自己如日中天,誰會觸他的眉頭。他笑道:“黃歡一死,這下可熱鬧了。東廠掌印太監可是肥缺。這位子一空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恐怕以後找我攀關係、套交情的人要多起來咯!”

提督東廠是僅次於司禮監掌印太監的職務,宦官中的二把手,更是皇上親信才能擔當。王安公然說別人找他攀關係,顯得自己能左右大局,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中。

朱見深道:“能讓王公公如此開懷?看來這件事辦成了,能得不少好處。我就先恭喜王公公了。”

買官賣官暗地裏的交易,由天子一口道破,換成旁人早就嚇癱,王安卻沒被嚇破膽,反而回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這行為實屬非常的放肆!朱見深卻縱容對方,臉色都沒變。

王安敢繼續放肆,說明他沒有認出,皇上還是原來那個皇上,皇上卻要跟他秋後算賬了。

朱見深笑道:“黃歡空出來的位子,我心裏有數了。王公公在宮中多年,有什麼可信之人?一起同我說說。王公公待我怎樣,我便待王公公怎樣。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在宮中,也需要像王公公這樣可信之人,才能睡得安生。”

王安笑容越發燦爛,滿臉皺褶也扭曲的越發醜陋,道:“奴才在宮中幾十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有了現在的位置,見慣了人間冷暖,表裏不一。好在有幾個從小培養在身邊的幹兒子,如今都已經長大成人,為人也機靈。皇上可將他們視為親信,有什麼方便、不方便的事,都可以吩咐他們去做。”

連不方便的事,都可以吩咐他們去做,可見這些人各個心狠手辣,平時不是善良之輩,不愧是王安培養出來的,與他是一丘之貉。

王安一連報了好幾個宮中太監的名字,職位有高有低,有禦書房中端茶遞水的內侍,也有禦膳房挑水的小廝。

朱見深點點頭道:“王公公的幹兒子,必定都是可信之人,朕記下了,以後少不得給他們動一動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