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雨的房間門口,顧家棠停下腳步,輕輕地推開了門,陽光才傾瀉下來,顧南山扶著水池吐了又吐,方若雨泡了一杯茶,熱氣騰騰,他坐在椅子上,看不出表情,隻有紅腫的眼睛表明他可能哭過,他停在門口,不打算走進去。
顧南山吐完了,房間裏回蕩著一股酸臭的味道,顧家棠連忙跑出去,一陣惡心從胃裏反出來。
方若雨沉默地把茶杯往前移一點,顧南山掀開杯蓋,茶葉的清香纏繞在鼻尖,他斂眉看了方若雨一眼,仰頭無聲地喝幹。
他完全想不起剛剛做了什麼,也好,方若雨不說,他就當沒發生過,他最後看了看他,毫不留情地走出了房間。
下一刻,一隻酒瓶從裏麵砸出來,嘭地碎在地上,空氣中還有難以消散的酒香。
顧南山和顧家棠同時回過頭,顧南山站在原地,凝視著碎片,顧家棠問道:“你對他做了什麼?”
顧南山收回目光:“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他的表情太平淡了,平淡到,會讓人覺得剛剛發生的一切,剛剛感情充沛的懷念方小雨的那個人,不是他。
但除了方若雨,沒有人知道他還想著方小雨,沒有人知道還有那樣一封信。
顧家棠又回頭看,“那是倉庫的紅酒,張京送的,我上次問你要,你也沒給我,倒是自己偷偷的喝完了。”
顧南山舔了舔苦澀的嘴唇:“無論什麼酒,酒醒了,都隻剩一種味道,酸臭、苦澀、令人作嘔。”
“那是因為你剛剛吐過了。”
顧南山轉頭想往自己的房間走,顧家棠又問:“你昨天去了王名那裏?”
他停下腳,“對,他是一塊頑石,我現在開始讚同你的看法了,或許給他一槍更好。”
小秦的嘴巴居然意外的緊,她不肯說出任何信息,就算已經被打的殘廢,就算她的雙手這輩子都不能用了,她還是緊緊閉著嘴巴,痛苦地躺在司令部的懲罰房間裏。
但顧南山不能讓她死,他要讓她心甘情願地把地點說出來,他還是相信,人的身體有一個疼痛界限,等到了那個點,她自然就會求饒說實話了。
當他昨天從一排槐樹的裏麵走出來,迅速地做了一個決定。
他本來想讓顧家棠幫他查小秦的家庭背景,但顧家棠已經被警局放了幾個月的假,沒辦法去查。
他隻能自己找人去小秦的家鄉,曹縣。
他的敵人是王名,對於一切可能阻礙這場戰爭的人,他都要查清,掃平,保證所有東西都是對他有利的。
他做的第二個決定,是把倉庫失竊的消息放出去。
他在上海分部的東西沒了,隻能去找王名,因為這個地方就是王名給他的,東西沒了,他首先要去向王名請罪,再提一提警察局,報警的事情。
如果不把事情先攤開來說,到時候王名要說他自己私吞東西,反而討自己的人情,他也是啞口無言。
在王名的家,四月底,櫻花已經凋謝了。顧南山走到樹旁,看見最後一瓣花旋轉著掉進泥土裏,枯枝上光溜溜的,顧南山用手摸過去,還是潮濕的,卻一點都不像春天。
他說:“我上次來的時候,櫻花還開著,我還想到了亡妻。”
王名看著他:“已經過了櫻花的花期,屬於它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王名的意思是:這裏是他的地盤,不是他顧南山的。
顧南山沒配合著他笑,隻是握緊了插在軍服口袋裏的手。
王名在前麵昂首闊步的走,顧南山知道他此刻很得意,如果顧南山是顧家棠,也許直接掏出槍就把他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