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擠的六人間。
泛黃脫落的牆壁,布滿裂痕的地板,潮濕的空氣,惡心到令人作嘔的異味,猙獰的麵孔。
她在做夢。
阮檸無比清楚這個事實。
因為她住過的宿舍幹淨明亮,而不是眼前這個破舊醜陋的模樣。
不過這才是它真正的模樣。
人心最醜。
再明亮幹淨的屋子都裝飾不了惡意滿滿的人心。
“喂,明天你一個人打掃宿舍吧,沒有人願意和你一組。”
有人在說話。
緊接著門被人打開,肮髒的浮塵在光亮中上下浮動。
“我回來啦,給你們帶了奶茶呢。”
進來那人開始分著手裏提著的四杯奶茶,她目不斜視地經過阮檸身邊,仿佛她是空氣一般。
因為分奶茶這一舉動,宿舍裏充滿了歡聲笑語,人們嬉笑怒罵著。
不過,這都和她無關。
有人似乎看見了她,張了張嘴要同她說話。
“不要和她說話!”
一道響亮且含著笑意的聲音這樣說。
“誰、都、不、要、和、她、說、話、”
那道聲音又鄭重其事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
沒關係,反正她本來就不愛說話。
她默默撿回被人不小心撞到地上的牙刷和杯子,用白色的紙巾擦掉折疊小桌子上的腳印。
宿舍的氣氛太過活躍,不適合她這種喜歡安靜的人。
她沉靜的走出宿舍,身後傳來上保險栓的響動,以及那道充滿著嫉恨的聲音:
“阮檸,除了老師,我們誰都討厭你。有本事你去老師哪裏告狀啊,不會有用的。”
她抬起頭看著漆黑的沒有一點月亮和星星的天空,驀然笑出了聲。
她轉身,用手中憑空出現的鎖從外麵鎖上門。
早就想這麼做了。
終於在夢裏付諸於實踐。
場景轉換,層層漩渦過後,她被拉入更深分夢境。
“門口站著的是誰啊?”
“長的還挺好看的。”
“好看有什麼用,他就是個弱智。”
“你怎麼罵人呢?”
“什麼罵人,他腦子有病是真的。”
“他是我們班大學霸阮檸的傻子哥哥,還來開家長會呢。”
“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你問阮檸不就知道了。”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人們七嘴八舌的問著她:
“他真是你哥哥啊?”
“你哥真是傻子嗎?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還能治好嗎?會不會一輩子都是個智障啊?”
“他的智商和三歲小孩比怎麼樣啊?”
“你哥又來給你開家長會了,他怎麼連話都說不清楚。”
“你哥說你沒有爸爸,他就是你爸爸保護你。”
“你的智障哥哥在門口等你呢。”
她冷著麵孔,看著笑的誇張的人:
“他不是傻子。”
場景再次變幻。
鮮豔的成績榜在灰色的場景中異常顯眼,看榜的人們在她走來時小聲說:
“聽說她以前成績不好的,她哥哥變傻之後,她就聰明了。”
她捏緊了拳頭,緊繃著臉,正要反駁些什麼,最後鑽入她耳中的一句話徹底擊碎了她的勇氣。
“你哥哥是為了救你才變傻的,本來你才該是那個受盡恥笑的弱智。”
最後一個字落地,耳邊的聲音如潮水般褪去。
無需言語,眼神也可以殺人。
充滿著驚懼、排斥、嘲諷、不屑、嫉恨、打量、憐憫的眼神,在死寂中幾近淹沒了她。
淩晨兩點零三分。
她從夢中驚醒,在被夢境吞噬的前一刻。
屋裏寂靜的令人心慌氣悶。
而係統的聲音如同終聲喚回來她的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