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從七娘那裏知道家裏其他人的事,卻從來沒聽她提過十一娘的事,便問道:“她怎麼了?上次三伯來京城時還跟老爺太太說過,十一娘在婆家極受寵的。”
“得了吧,”十四又是一揮手,道:“也就她婆婆喜歡她。”又道,“當初老太太給十一姐說這門親的時候,十一姐夫就沒看上她。是她硬巴結著她婆婆,才結下的這門親。偏去年的時候她婆婆沒了,如今沒人壓製十一姐夫,十一姐夫就一個一個地往屋裏拽人。她若不肯倒也罷了,偏還裝個大度。這次我們路過她家時,看著她整個人都瘦脫了形,偏還端著個模樣,看得人心裏直發酸。”又歎道,“說實話,我看著十一姐姐那模樣,心裏忍不住一陣後怕,當初若是我真進了西園,不定就又是一個十一姐姐了,便是心裏有再多的不痛快,也隻能自己忍著憋著,哪能像現在這樣的快意。”
珊娘聽了不禁一陣唏噓——這明明就又是一個前世的她。心裏不痛快卻隻能忍著、憋著,實在憋不住忍不住了,不是逼瘋自己就是逼瘋別人,或者把別人和自己全都逼瘋……
雖然之前珊娘已經替十四娘夫妻另外租了個院子,可因著好幾年不見,且如今一個個也大了,漸漸的全都忘了小時候的齷齪,竟是相談甚歡,珊娘倒不太舍得放十四娘走了,想留她在家裏住下。如今的十四娘可不再是出嫁前那個眼皮淺的十四娘了,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袁長卿,她便機靈搖頭拒絕了。書呆子毛晉倒還想再看一看袁長卿的藏書,不過顯然十四娘才是家裏做主的那一個,隻道:“都在京裏,什麼時候不能來。”便硬是拉著她丈夫走了。
客人走後,珊娘不禁跟袁長卿一陣感慨,道:“當初那樣,如今這樣,再想不到一個人能變成什麼樣。”
袁長卿卻道:“我倒沒覺得她怎麼變,還是那個脾氣。哦,就是胖了。”
珊娘忍不住一陣笑,擰著袁長卿的胳膊道:“你還記恨著她那年算計你的事?那原也是別人算計著她呢。”又感慨道,“想想真是奇怪,明明小時候一個個明爭暗鬥得要死,如今各自嫁了,倒覺得姐妹到底是姐妹,竟再想不起來那時候的不痛快了。”
袁長卿一陣沉默。
珊娘忽然想到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不禁替袁長卿一陣心疼。便是如今,他的兩個堂姐跟他們家也不怎麼來往的——當然,其實袁長卿自己的不樂意也占了很大的原因。
她握了握袁長卿的手。
袁長卿則緩聲道:“人之所以會爭鬥,是因為有些東西隻獨一份,你有了,別人就沒了。甚至還有那些有了想要更多的。而一家子姐妹住在一起,總難免會因著這樣那樣的利益相互爭鬥算計。彼此出嫁後,倒一下子再沒了那些利益紛爭,姐妹間的感情自然也就好了。”
握著袁長卿的手,珊娘不禁也是一陣沉默。雖然他說得有點無情,可細想起來,卻又確實是那麼回事。有時候,甚至隻是為了老太太的一句誇獎,她和七娘、十一娘之間都能逞上一番詞鋒……
四月底放榜時,毛晉中了第二榜的倒數,隻差幾名就掉到了同進士榜。說實話,比起袁探花來,這實在不能算是一個好成績,可奇怪的是,十四娘兩口子似乎對這個成績很是滿意。
卻原來,正如毛晉之前所說的那樣,其實他並不想來考進士的,隻是父命難為而已。要說起來,他一直都不是個有什麼大追求的人,他最大理想,就是回家開個私塾,教兩個童子清閑度日。偏自打他老子逼著他考中舉子後,家裏雙親聽著親戚們的忽悠,覺得他應該還可以再進一步,所以才逼著他進京城來試一試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