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了,臉上居然放出光彩來,渾然不似先頭的死灰顏色,笑道:「那便好…那便好……我的心願也算了了。」
胤祀心下一抖,嘴上卻是責怪道:「這是什麼話?哪裡有管生不管養的道理?如今你我夫妻兒女都有了,自然要好好教養,長大了看他們嫁人娶親,哪裡有個頭呢?」
毓秀閉了閉眼,眼角流出淚來,低聲道:「妾身怕是挨不到他們長大了……張氏是個好的,孩子交給她,我也不擔心他們會被欺負……」
胤祀連忙喝止她,出言恫嚇道:「你就不怕爺給咱孩子找個繼福晉來欺負他們?」
「你敢?!」毓秀睜開眼睛,眸光中如同護崽母豹子一般的凶光閃過,宛若當年新婚不久,知道府裡又進了兩個格格之時的表情。
這才是毓秀啊……她從來就沒有變過……
隻是她學會了偽裝而已,就如同自己一樣。
胤祀笑:「所以你要好好的,他們才會好好的。」這彷彿是老四不久前才同他說過的話,想不到自己居然這麼快便用上了。
毓秀看著胤祀搖了搖頭:「爺……我這幾年過得很憋屈,憋屈得都不像我自己……當年安親王府的嫡親外孫女,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誰敢說一個不字?」
胤祀喉嚨像是被堵住一般,艱澀道:「是我對不住你……」
毓秀忽然一笑,如同牡丹初放:「自然是你對不住我,你根本不應該求皇上讓我嫁給你!你不能對我一心一意隻要我一人,卻為什麼要娶我?」
胤祀無言以對,這是他的罪孽。
「是我……誤了你。」隻恨他悟得太遲,悔之晚矣,連個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毓秀忽然柔和下來,眼睛微微有些失神,似乎是在回憶:「後來我也才明白過來,縱使我瑪法和阿瑪再疼我,我必然會被指給皇室宗親,無論是誰,都不會同我『一生一代一雙人』,因為,就連寫下這首詞的人,也是有妻有妾,未能攜手一人到白頭。」
相思相望一雙人,也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罷了。
毓秀忽然回握住胤祀的手,嘴角有些幸福如同小女孩的羞澀笑容:「可是我後來才發現,其實爺很好,也很寵我,比起旁人來、比起那些姊妹來,我也算得上是好上許多……隻是,這終歸不是我想要的……」
「我明白的,隻恨身在帝王家。」胤祀黯然,捏了捏毓秀越來越涼的手:「你我都是身不由己……」
毓秀孩子氣的笑了:「所以,如今我心願已了,終於可以不要再受氣受苦委屈自己了。來世,定然不願再身在帝王將相家。」
胤祀終於明白陸太醫所說的「福晉本人似乎斷了生機」的意思,原來竟然是這樣……一時間,他竟然不知道該去羨慕毓秀的決絕,還是該去勸慰她應該為了孩子再忍一忍、爭一爭。
毓秀…雖然隻是個女子,但她卻比自己更狠得下心,縱使是子女也阻擋不了她的腳步,她想要什麼,便去爭取什麼,不喜歡誰,也不會強裝出笑臉來,一切都是直來直往的,一直到那一年被罰去庵裡悔過,才讓她收斂了鋒芒。毓秀與良妃不同,良妃是那種為了子女甘願自赴黃泉的女人,但毓秀卻是敢愛敢恨到可以不顧一切的女子。
前一世,毓秀敢同老爺子拍板,也敢對著已然做了皇帝的老四咆哮……這些事情,即便是胤祀自己,也是隻能想想,卻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隻是原來一切都隻是苦苦的壓抑罷了,這個女人同自己一樣,自那之後便一直苦苦演戲,他有多累,毓秀也就有多絕望,何況她隻是一個呆在後院以夫為天的女人,最終選擇這條寧可玉碎,不為瓦全的路,也就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