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為什麼鍾離選了這麼遠的地方的原因。
張明羽應該挺喜歡這裏的東西,雖然沒有從前表現得明顯,但不動聲色還是消滅了好幾個盤子。
餐廳裏放著音樂,一個女聲靜靜地哼著,這個年代很多時候人們都很難聽清流行歌曲的歌詞,不過這個聲音聽上去卻格外清晰。
“我也無所謂,你說什麼都對……終於有機會,讓自己再沉澱。讓我回到過去不再為你而分裂……我曾經認識你,像小孩的任性;我曾經凝視你,你眼睛裏的熱情,小心不跌入你流失的回憶……”
歌聲讓人心煩意亂,如果鍾離知道這首歌的名字叫做《表麵的和平》,恐怕會覺得這家餐廳是特意要來戳他的痛處。
“小羽,你是不是恨我。”看張明羽差不多吃飽了,鍾離終於低聲說。
一聲碗筷碰撞的輕響,張明羽擱下筷子,看了鍾離一眼,“沒有,怎麼這麼問?”
早知道是這樣的答案,鍾離暗暗歎了一口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因果輪回,他傷了張明羽太多次,於是這個人兵不血刃,就讓他狼狽不堪。
真正的溫柔殺手。
“小羽,有件事我想告訴你……”“去死吧!”
兩道不同的聲線幾乎同時響起來,原本做側耳傾聽狀的張明羽忽然看到坐在自己對麵的鍾離眼神急劇變化,他立刻回頭,鍾離的速度卻比他更快——也許鍾離這一生都沒有這麼迅速過,在速度和反應這方麵,張明羽才是更擅長的那一個。
死神悄無聲息地潛入,沒有任何聲音。
張明羽聽到極細微的扣下扳機的聲音,槍沒有響,並非卡住了膛,隻不過加了個消音器,硫磺的味道證明子彈已經朝著它既定的軌道飛速而去。
擋在眼前的男人猛地一震,卻沒有倒下,那開槍的人卻仿佛瘋了一般,一邊狂笑一邊不停地扣下扳機。
“你們早就該死了,哈哈哈哈哈哈,鍾氏是我的!我的!”
原本清秀靦腆的臉已經扭曲成了一團——就算不扭也讓人不忍直視,那些傷痕幾乎讓人認不出來——竟然是所有人都以為死在了鍾氏大樓爆炸中的旗穆。
鍾離一瞬間,想到了蕭維信的“金屋藏嬌”,想到了他最近喜歡的清秀幹淨的小男孩,想到了那個“木木”。
原來,此“木木”是彼“穆穆”。
悶哼了一聲,鍾離愉悅地想,蕭維信的品位,果然比他差多了,他們家小羽,多麼的……
“鍾離!”張明羽張口,長久沒有叫這麼名字,連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都那麼陌生。
他目眥欲裂地一把摟過鍾離,不敢去看他受了多重的傷,張明羽掀翻了桌子擋在身前,借著桌子的掩護瞬間衝到旗穆麵前,奪槍、踹人、開槍一氣嗬成。
旗穆到死還在笑。
張明羽從來都沒有出手那麼重過,那一瞬間仿佛所有的憤怒和不安終於從靈魂深處升起,幾乎要將所有的理智炸成碎片。
如果鍾離死了……如果鍾離死了……他敢!
扔掉槍,張明羽一步一步走回鍾離身邊,這個男人,欠了他那麼多,奪了他的一切,怎麼敢這麼死。
“鍾離,你他媽死給我看看!”他幾乎咬牙切齒地把那個男人抱起來。
鍾離吐出一口血沫子,艱難地笑了笑,“小羽,原來你也會說髒話。”他不止中了一槍,身上好幾個傷口,然而最觸目驚心的就是接近心髒的哪一處。
如果打中了心髒……張明羽不敢想,別說這裏這麼落後的醫療技術,如果子彈射中了心髒,哪怕在三十一世紀也很危險。
這種時候,鍾離竟然還有心情管這種小細節,簡直就是個找死的貨色。
“你有毛病是不是,擋什麼擋,你不擋我就死了?”張明羽罵著,伸手想去揭開衣服的手指卻分明在發抖。
帶血的手艱難地舉起來,抓住了他的五指,鍾離吃力地笑起來,“你這樣,還挺可愛的。小羽,咳咳,你幫我擋的子彈,我都還給你……不生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