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上口罩和手套收拾了房間,施媽媽在床上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輕的難以感知。
施廷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她心情好的時候還是會管教他,但幾乎是虐待式的、讓他一遍遍跳舞給她看,不評價也不責罵,笑吟吟地坐在沙發上抽煙。她笑慣了,總帶著股媚勁,勾著唇角招呼施廷過來,然後立馬撂下臉色把煙頭摁滅在他的背上。
施廷就明白了,自己跳得不讓她滿意。
這些記憶非常清晰的被儲存在記憶中,施廷不會拿出來回想,一邊嚼一邊罵罵咧咧。他從情感上就是漠然的,這些事情成了記憶牆上陳列的灰色影像,他知道灰色代表不愉快,但這僅僅是記憶本身的顏色辨別罷了,他跳出來作為一個局外人去回望時,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情感波動。
因此他對她……施廷一恍惚,發現自己都快把她的名字忘了。但還是記得的,他小時候填家長信息表,端端正正寫過她的名字,叫溫婉。這還是她長大後嫌棄以前的名字太土,自己改的。
施廷想起這兩個字都覺得是種莫大的嘲諷。
因此,他對溫婉,從來談不上情感上的維係,連埋怨和恨都沒有,隻是單純的還債罷了。不管怎麼樣,溫婉還是把他生了下來,讓他在長大之前沒有被餓死。
等施廷打掃完準備出去的時候,溫婉突然出聲了:“除非你動手殺死我,不然我無論如何都會活下去,折磨你一輩子。”
施廷聞言笑出來,他和陸契在一起後最大的改變就是學會了笑,真正地展開五官的笑容。他並沒有因溫婉的話影響心情,反倒是輕輕笑了下:“那倒真折磨不了我。”
他走出去準備幫溫婉帶上門的時候,溫婉半坐了起來,兩人的目光相撞,施廷感受到了那束陰冷的、毒怨的目光。他麵無表情地關上了門,把溫婉隔絕在了裏麵。
這並不影響他的生活,他依舊去酒吧上夜班,白天也找了個去培訓中心教舞蹈的兼職。陸契這才認識到自己不學無術是多麼讓人不齒,他連個像模像樣的才藝都沒有!想跟施廷當同事都當不成。
於是他靈機一動,自己去報了施廷的班,當學生總行了吧。
施廷每每看到一大群小學生中突兀高出一大截的陸契,都會沉默很久。學生們本來就有點怕施廷,看到他沉默更是忍不住昂首挺胸,下課去陸契大哥哥那裏求溫暖。
陸契雖然超了齡,但還是在班裏混得如魚得水,絲毫不覺得和小學生們一起玩遊戲有什麼羞恥。
施廷最是佩服他的心態,也便隨他去了。
等到陸契終於能劈叉的時候,他的錄取通知也下來了。他成功考上施廷的大學,高興地非要拉著施廷出去吃大餐慶祝,恨不得拿著錄取通知走到大街上告知全世界“我考上我男朋友的大學了”。
施廷瞧他得意的樣子,幾乎能看到他翹起的尾巴。
“行了,”施廷也挺高興的,“今晚不出去,我買菜做大餐。”
“真的嗎?”陸契頓時兩眼放光,頓時不客氣地開始點菜,然後牽著施廷的手一起去逛超市。他的小出租房已經到期了,又搬回了別墅住。這邊離施廷家遠,加上有人照顧陸契,施廷過來得不算多,為此陸契還失落了很久。
他已經盤算好了,這通知書剛好能讓他去爸媽麵前邀功,讓他們給買套公寓,離學校和施廷家近,兩人就可以正式同居了。
晚上施廷做了大餐,陸契吃得肚子都鼓起來,癱在沙發上不肯洗碗:“不然留著吧,明早讓阿姨洗了就行。”
施廷已經習慣了陸契犯懶,這人方方麵麵被照顧,家務活有人做、閑雜事有人安排,打工什麼的更是用不著,他頂多拉扯一下自己的被子、疊一下換下來的睡衣。
他們倆一起住的時候他都偷懶得很,不惜撒嬌賣萌、出賣色相,就為了換一次不做家務。施廷向來照顧他,甚至頗有縱容的意味,這會兒他突然醒過神來,想:總得讓陸契的少爺脾氣收一收吧,不然以後一起住分工不均。
他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轉瞬就沒了。他看著躺在沙發上快樂肆意的陸契,隻想讓他別改變、永遠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