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契按照施廷的指示一路找到了病房,他很少來醫院,平時生病少、要是生點小病也有專門的家庭醫生照顧。因此他看到施廷站在嘈雜擁擠的病房裏時,第一反應就是幫溫婉轉移病房。
溫婉的病床就在門口,上次見她的時候房間裏光線太暗,陸契其實沒看得太清,現在才在明亮的光線下看全了溫婉骨瘦如柴的身體。她沒什麼肉,仿佛一架完整的骨骼擺在慘白的病床上。
施廷站在一邊,眉頭微蹙,像是不耐煩到了極點。
有人端個滿當當的尿盆出來,吆喝著擋在門口的陸契讓開。
他這才如夢初醒地往旁避了避,眼神又飄回施廷身上,恰恰迎上施廷循聲望過來的目光。
兩人都停頓了一下,旋即施廷皺起的眉頭鬆開了,點了下頭示意陸契進去。
陸契便聽話地進去了,問:“還要忙一會兒嗎?”
他站在走道的位置,有家屬要往裏走,施廷拉了他一把,讓他站到了自己旁邊——正對著溫婉。
陸契下意識看向溫婉,四目相接,這下他沒有上次那麼大膽直白了,甚至有點覺得被這銳利的目光燙到,求助扯了下施廷的手。
施廷順勢扣住他的手,陸契看到溫婉的目光更沉了。於是他硬著頭皮,叫了聲:“阿姨好。”
溫婉冷笑著哼了一聲,掀起眼皮看了會兒施廷,半晌吐了個字:“滾。”
施廷麵無表情,就這麼牽著陸契出去了,全然不顧周圍人的打量。
可陸契能察覺到施廷有點生氣,平時施廷走路快,但多半會顧及著陸契而放慢速度,現在陸契得小跑兩步才能緊跟著施廷。他手被拽著有點不舒服,又想不出什麼俏皮話緩解氣氛。
他不喜歡醫院裏的感覺,到處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有股腐敗的氣味在空氣中流竄,入眼望去基本都是蒼白的冷色。
到了住院部門口,施廷才停下腳步,陸契刹車不及撞在他的背上,順勢伸出手環抱住他的腰,試圖讓施廷感受到一點依靠。
這會兒本就是飯點,門口人頭攢動,兩人一動不動立在原地,頗為突兀怪異。
路過的人都往他們這邊看兩眼,施廷那點火氣被陸契一澆,最後掙紮著發出滋滋聲響。半晌,他微微歎了口氣,把陸契拉到自己身前,摸了摸他因為軍訓理短的頭發:“我沒事了,走吧。”
陸契看著施廷緩和下來的表情,這才笑出來:“我好餓啊。”
“現在就去吃飯。”施廷拉起他的手,擠在人群中朝外走。
陸契絲毫不覺得在大庭廣眾下牽手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重新提起了興致和施廷講這一個月的瑣事,最後總結道:“真是太漫長了,我終於感受到什麼叫度日如年了。”
他這會兒飯飽喝足,神情又飛揚起來,一雙眼睛水潤晶亮:“見到你後,我的相思病就全好了。”
施廷勾了下唇角,伸手給他擦了下嘴角沾的奶油:“那先把治療費記上吧,以後肉償。”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陸契表麵語氣嫌棄,眼睛裏卻露出躍躍欲試的期待,“大庭廣眾下耍流氓!”
施廷沒揭穿他,說:“我媽住院後我可能得常來醫院,大一學校管得嚴格一點,我晚上在醫院的時候你就住校吧。”
“好啊,”陸契不在大事上裹亂,小心地問,“阿姨……嚴重嗎?”
“做了個全檢,具體結果還沒出,”施廷說,“但是醫生初步觀測就已經建議住院了。”他表情仍是寡淡的,不帶過多情感地給陸契講這個事實。
陸契艱難地從施廷過於淺淡的情緒中發現了一丁點異樣……他好像有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