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謹言低著頭,看著籠罩在自己大手上的小手。手背上又紅又腫,本來小小的手掌,硬生生的腫的高了一圈兒。
她皮膚本來就嫩,有時候輕輕碰一下都會留下紅痕,好久都不會消失。剛才那碗雞蛋羹有多燙,砸在她手上有多痛,其實他心裏比自己受了傷還難受。
可是,卻一點兒也不敢表現出來。生怕一旦關心,好不容易壓抑的感情就會找到突破口,一下子爆發出來。那樣的後果,定會不堪設想,他不敢、也不能冒這個風險。
此刻,聽見她用少有的乖巧懂事的話語,說著自己的想法,不感動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早些年,她追他的時候,風風火火,像個小野丫頭一樣。他雖然一直很清楚,她喜歡他,卻從來沒有想過,那個高傲的小姑娘有一天會如此央求他,近乎低三下四。
他穆謹言何德何能,竟然能輕易得到這個姑娘所有美好的感情?
她越是表現出對他的喜歡,他越是害怕。
說來可笑,他一個大老爺們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懼怕什麼。就連三年前,第一次聽說自己得了胃癌的時候,他也隻是暫時懵了一下,咬牙堅持了下來。因為,他真的不想就那麼死了。
如果有一天梅小青回來了,他卻死了,連麵都沒見到,那實在是太令人難以接受了。
他必須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撐下去,等待她重新回到他懷抱的那一天。
而三年後的今天,當她終於回到他身邊,他卻害怕了。
如果自己死了,留下她一個人怎麼辦?
光是想一想,他就覺得心痛如絞,好像死都不能安穩。
與其讓她看著他離開,與其讓她經曆離別,還不如先把她推開。
於是他假裝吃顧懷恩的醋,假裝生她的氣,毫不留情的把她從身邊推開,就是希望短痛能代替長痛。
如果她能過得好,即使不和自己在一起,即使徹底忘了他……好像也是值得的。
可是,看著她用溫柔小心的眼神看著自己,看著她用軟軟的小手抓住自己。心裏那種貪戀的感覺再一次襲來,好像再多一秒,他就真的會點頭答應她了。
然而,正在這時,一陣翻湧的感覺忽然間席卷了過來。
他竭力忍住難受的感覺,一把扯開她的手,不由分說將人推到了門外,隨後快步走到洗手間,捧著馬桶吐了個天昏地暗。
有那麼一瞬間,梅小青已經從穆謹言的眼神裏麵讀出了深情。
就在她以為馬上就要感動他的時候,他卻毫不留情,再次將她關在了門外。
一連兩天,都是這樣。
偌大的醫院走廊,不時有醫生和患者經過,看見她一個小姑娘被推出來,都是一副好奇不已,想看八卦的樣子,甚至還對她指指點點。
可梅小青卻絲毫不覺得丟人,因為這一刻,在她心裏,沒有什麼人比穆謹言更重要。
她抿了下嘴角伸手去按密碼鎖,這才發現,門被穆謹言從裏麵反鎖上了,從外麵根本就打不開。
剛才穆謹言推開她的時候,手非常非常的涼,簡直可以用冰冷來形容。聯想到那天晚上,她在別墅客房裏找到他的時候,他的手也是冷成這個樣子,她開始忍不住憂心。
“怎麼辦?病房的門被反鎖了,該怎麼打開?”
她把耳朵貼在門板上,依稀能聽見壓抑的、痛苦的幹嘔聲。
想到一門之隔,穆謹言正在和病痛作鬥爭,而她什麼忙都幫不上,她就抓心撓肝的難受。
一個穿著枚紅色製服的小護士恰巧從身後走過,梅小青眼疾手快,一下子捉住她的胳膊,急道:“護士,能不能問一下,VIP病房的門鎖被裏麵反鎖上了,怎麼能從外麵打開?”
小護士並不是之前親切友好的那個,此刻看見她站在外麵,瞥了眼門裏,麵露不屑:“人家把門從裏麵反鎖上了,就是不希望你進去打擾唄。你還從外麵開什麼門啊!”
梅小青本來就心急,此刻聽見她說話的調調,整個人一下子火大起來,一把將人扯過來按在門板上:“這位同誌,麻煩你仔細聽聽,裏麵的病人現在該有多難受!以他現在的情形,你覺得還有精力過來開門嗎?如果我們這樣放任下去,出事了怎麼辦,你能負責嗎?”
小護士被扭著手臂,整個人都貼在了門上,確實聽見了一聲聲痛苦的幹嘔。但她卻一點兒服軟的意思都沒有:“我們醫院的製度就是這樣,病人都是有隱私的。隨便來一個人讓開門,我們就給開,那還有原則講規矩嗎?恕我直言,你是不是病人家屬,好像還有待商榷呢。別是看見人家穆總長得帥,過來爬床求上位的。你這種野女人,我在VIP病房裏,可見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