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突然便狂跳起來。那場車禍和大火之後,她改變了模樣,幾乎換去一層皮膚,隻有骨骼的觸感是不會變的。
果然,蕭川很快便去摸她的掌心,然後他的手指久久地停在那裏,一動不動。
所幸昔日的許多痕跡都早已消失得十分徹底,南謹的心跳又漸漸平靜下來。她等了一會兒,才微微動了動身體,像是剛從睡夢中清醒般地抬起頭。
她的樣子並不算太好,血漬汙漬沾得到處都是,臉色也略帶憔悴,隻是眼神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冷靜明亮。她看了看蕭川,又垂眼看向兩人輕握在一起的手,然後若無其事地抽出來,說:“很晚了,我該回家了。”
也不等蕭川答應,她便立刻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似乎又覺得不妥,轉過身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好好養傷,祝你早日康複。”
她的語氣有些僵硬,目光隻在那張蒼白疲憊的臉上匆匆掠過,然後便迅速轉移開。蕭川躺在床上沒有動,隻是看著她的身影離開臥室。
下了樓,才發現熱鬧得很。
客廳裏燈火通明,煙霧繚繞,巨大的背投電視實況轉播著足球比賽,三個男人圍在茶幾前打撲克打得熱火朝天。
見她下來,三個人全都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動作站了起來。直到這個時候,程峰才終於見到南謹的樣子,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因為擔心蕭川的狀況,餘思承先開口問:“沒事吧?”
南謹神色倦怠地回應:“他醒了,看樣子沒什麼問題。”又問:“你們誰有空,能不能送我回家睡覺?這麼晚了,我怕外麵不好叫車。”
她問得既禮貌又不客套,顯然也是累極了,況且她知道自己的樣子糟糕透頂,需要立刻回去洗個澡。
最後是餘思承親自開車送她。
南謹上車後便閉上眼睛小憩,而餘思承也難得沒有多問什麼。淩晨的路況很好,車子幾乎一路飛馳到達目的地。就在南謹準備下車的時候,餘思承才突然開口叫住她。
他的神情裏帶著顯而易見的探究,側著身子一味地打量她,仿佛若有所思。天都快亮了,南謹卻隻覺得又困又累,實在沒心情繞彎子。她見他不作聲,幹脆直接點破他心中的疑慮:“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舍了命來救我。你們想知道原因,還是回去問他本人吧。”
話雖這樣說,但她回到家後脫掉衣服,看到衣服背後一整片暗紅的血跡,也不由得心頭微驚。可她實在太疲憊了,什麼都顧不得去想,洗完澡連頭發都沒吹幹,便倒在床上睡著了。
因為是星期天,她將手機關掉,幾乎睡了整整一天才恢複過來。
開機後不久,南喻的電話便打進來,想約她晚上一起看電影。
“我已經很多年沒進過電影院了。”
“就是知道你的生活缺乏情趣啊,”南喻倒是興致勃勃,“票我都買好了。好萊塢災難大片,美國英雄拯救世界,聽說特效一流,看完絕對值回票價。”
南謹笑了一聲:“你最近改行做廣告宣傳了嗎?”
她已經起床,從櫥櫃裏翻出一桶方便麵,一邊將手機夾在耳邊,一邊撕開調料包。
沒想到南喻耳朵尖,聽到聲音立刻問:“你又在吃泡麵?”
“嗯。”南謹直接拿飲水機裏的熱水衝了麵,壓住蓋子,坐在桌邊等著,才又猜測道:“是不是葉非今晚不能陪你,你才想起我來了?恐怕電影票也不是買給我的吧?”
南喻果真一噎,停了一下才反過來倒打一耙:“你非要這樣拆穿我嗎?多傷姐妹感情啊。”
南謹不以為意地笑笑,問:“電影是幾點的?”
好萊塢的特效果然超一流,配上3D效果和環繞音響,確實對得起幾十元的票價。
美國式的個人英雄主義,似乎是長盛不衰的經典。影片結束,燈光亮起來,觀影者多半都是年輕人,許多人大呼過癮,陸續走出影廳。
南喻挽著南謹,將她拖到影城外的夜市上吃燒烤。
這條夜市占據了極佳的地理位置,位於新舊城區的交界處,周邊既有大型購物商場,又有成片的居民區,到了晚上熱鬧非凡。
夜市裏多半都是燒烤大排檔,桌椅就露天擺放,因為是夏天,倒比悶在店堂裏舒服得多。還有些沒有店麵的,老板便在路邊支個燒烤攤子,攤前煙霧繚繞,油浸在刷子上,透過食物滴入炭火中,激起一片“嗞嗞”的聲響。
南喻熟門熟路找到一家大排檔,連菜單都沒看就點了一堆東西,又叫來兩聽冰啤酒。
南謹晚上卻沒有吃消夜的習慣,也不打算陪著南喻一起喝酒。她朝隔壁桌上堆滿的扡子看了一眼,挑挑眉問:“葉非怎麼將你的口味養得如此古怪?”
南喻一撇嘴:“葉非平時才不肯讓我吃這些。好不容易他這兩天去了外地,我還不趁機出來解解饞?”
“我對這些也沒興趣。”南謹將幾串烤土豆和烤青菜往對麵推了推,“既然你要解饞,那就多吃點。”
“吃多了會拉肚子的。”
“即使明天真拉肚子,我看你也心甘情願。”
“這話倒說對了。”南喻一邊咬著土豆片,一邊喝冰啤,不由得感歎道,“唉,這讓我想起大學的日子。現在幹什麼都不自由。”
南謹不由奇道:“葉非平時管你管得很緊?”
“那倒也不會。”南喻歪著頭想了想,努力找出一個恰當的描述,“就是有時候,我會覺得單身更加輕鬆自在。兩個人有了感情,倒成了一種掛礙,甜蜜歸甜蜜,卻也像被繩子捆綁住了,總是要顧及對方的心情,沒法再隨心所欲了。”
“這是自然的。”南謹看她一眼,“你到現在還像個小孩子,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學學如何照顧別人的感受。”
南喻做了個鬼臉:“你就曉得教訓我。”然後便重新埋頭專心吃東西。
其實她是想到了安安,那個被南謹扔在老家的可憐孩子。白天南喻還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說安安這兩天有些咳嗽,不知道是不是貪玩出了汗又吹風著涼了。母親想找南謹,可是南謹一整天都關著手機。最後母親在電話裏歎了口氣,恨恨地說:“算了,我也不找她了,你也別告訴她,反正說了也是白費口舌!趁著我現在身體好,就幫著她多帶兩年。萬一哪天我也帶不動了,就把孩子送孤兒院去!”說完“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可見也是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