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我去廬陵了,”徐琰讓沈妱靠在懷裏,慢慢的理著她的頭發,像是梳理不盡的情思,“朝堂安頓之後就頒旨,以武川為封地,不必再為朝政煩心。京城的這座王府也會保留著,有事上京的時候用。”
“這麼快?”
“答應得快,不過要等旨意下來,恐怕得到明年這個時候。畢竟他剛登上帝位,很多事情上,未必能鎮得住那些臣子,有我這個凶神惡煞的人在,便好辦些。”
沈妱便是一笑,“果然是父子,先帝喜歡拿你嚇唬人,沒想到皇上也是。”
“這肯定是皇兄當初教他的。”徐琰笑著,回頭看了看隔壁正在乳母懷裏熟睡的徐適小包子,“等到孩子再大一點,我就如你所願,帶你去趟北邊。”
“那可不又得等三四年?”沈妱翻了個身,習慣性的將手臂環在他的腰間。
“難道還帶著這小子去?他可受不住北地的苦寒,你如今身子也還未恢複,過個三四年也沒什麼。”
“可我還是想早點去。”沈妱眯著眼睛,“那年在廬陵,聽你說北邊風物的時候就神往,一晃三年過去了,我就隻往北邊挪了一點點。沒想到還得再等三年,唉。”
她這般唉聲歎氣的,徐琰想了想便妥協一點,“那兩年?”
“明年六月吧?那是一年裏最熱的日子,去哪兒都不怕。”沈妱掰著手指頭算,“那時候朝堂上的事應該塵埃落定了,正好往北邊遊玩一圈兒,回來再搬去廬陵,也沒什麼好牽掛的。”
“也好。”徐琰點頭,“隻是你那個書館還得好好交代下去,免得咱們走了無人照應。”
“這個早就跟蔣姨父和韓大人說過了,先前開的書館,還有最近要開的那個,他們都會照看著。”沈妱翻身起來,精神奕奕,“蔣姨父還說,若是這書館做得好,將來他找機會跟皇上提議,由官府來接管,可就更便宜了。”
“這可行麼?”
“沒什麼不可行的。”沈妱是過來人,語氣篤定,“等咱們到了廬陵,繼續開書坊和書館,一個個開下去,總能造福更多的人。”
徐琰便也放心。
月亮漸漸爬到中天,這一夜雖然不再有燈會,坐在戲樓上遠望過去,京城次第連綿的府邸裏卻還是燈火通明,伴著朗月星輝,夙夜不寐。
徐適小包子那裏睡醒了,便又揮著胳膊找娘親。奶娘抱過來的時候卻被徐琰搶了先,一把接住胖嘟嘟的孩子,塞在左邊的臂彎裏,右手卻攔著沈妱,恨得徐適手舞足蹈,奮力的想往娘親懷裏爬,中間卻隔著壞爹爹的胸膛,爬了半天沒成功,隻能憋著嘴乖乖坐好。
月圓花好,相伴融融。
*
垂拱三年,陽春三月,端王府外車馬成陣,熱鬧非凡。
端王徐琰攜王妃和小世子就封,垂拱帝親自過來送別,給足了徐琰臉麵。外頭一眾朝臣故舊圍著徐琰依依道別,裏頭蔣蓁拉著沈妱的手,又一次哭成了淚人兒,“還以為咱們能在京城一起待著,誰知道你這就要回廬陵去,又丟下我在這裏。”
沈妱被她哭得也有點離別傷懷,心裏更多的卻是高興——
京城固然繁華富庶,固然高貴威儀,卻終究跟個精致的籠子一般,處處都不得自由。雖說他仗著端王妃的身份,除了不招惹宮裏的太後和皇後等人外,幾乎能夠橫行霸道了,但每年裏推不掉的應酬也能煩死人。反不如廬陵的天地廣闊自在,可以任意而為。
她拉著蔣蓁的手,並不做離別之語,反而道:“姨媽和表姐都在這裏,哪裏就丟下你一個了?再說——”她努嘴指了指蔣蓁那日益凸顯出來的肚子,“都快當娘親的人了,肚子裏時刻裝著孩子,怎麼就成一個人了?”
蔣蓁恨恨的,“就是舍不得你離開,反被取笑!”
旁邊蔣苓看得莞爾,“蓁兒自打懷了這個孩子,就又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也虧得妹夫脾氣好,換了是我呀,哼。”
“換了是你怎麼樣?”蔣蓁睇向姐姐,“當初姐夫待你好的時候,我可沒打趣過,如今你們反而來打趣我。”然而將目光轉向屋外,看著站在徐琰身邊的衛嶸時,到底忍不住泛起了笑意。
衛嶸這人行事不正經,許多事上劍出偏鋒,對妻子卻格外疼愛,正合蔣蓁的性子。
後頭蔣姨媽和孟家舅母、南平郡王妃等人也在,瞧著姐妹們如此,各自開懷。
然而到底是要離開的,一夥人簇擁著出府,衛嶸一眼就瞧見了蔣蓁眼角的裂痕,當即趕了過來,“又被王妃欺負了?”
“哪有!”蔣蓁連忙搖頭,說得她多可憐似的!
“是她舍不得端王妃,不肯讓走呢。妹夫往後有空了,也帶她回廬陵走走就是。”蔣苓在旁解釋。
衛嶸便拍著胸脯,“這是自然。以前去的時候沒地兒落腳,往後就能隨便蹭吃蹭喝了。”到底是怕孕中的妻子攢了情緒,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好生哄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