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一陣默然,忽然一瞬間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從樓梯上摔下來隻不過一個起因,真正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張為民心已經死了。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其實並不打緊。陸凡剛剛已經給張為民號脈,發現身體並沒有什麼異樣。隻是,這身體之中血脈經脈都是已經遠遠不如以前充滿了活力。
終究,還是因為這張為民心死了。加上年紀來了,這一具勞累的身體,本來就已經不堪重負。這一下子陡然鬆懈了下來,終於像是高牆一樣一瞬間崩塌了下來。
“老大哥,別想太多。”陸凡心情忽然一陣澀澀的,強行的道:“我剛剛已經檢查過你的身體,老當力壯,挺好的。以後我還要寫很多寫很多很多好字,等著老大哥去賞析呢。”
老書記聽到陸凡提起了字來,那渾濁的眸子裏終於明亮了幾分:“去,給我寫一副字。我說你寫,趙興你研磨。”
趙興一直陪在一旁,臉色黯然。這樣一個堅強的漢子,在這房間之中默默濕潤了眼眶。
趙興像是往常一樣走上前去,默默站在老書記的書桌旁,認真專注的研磨。
陸凡拿起了那一隻上好的狼毫,輕聲的問道:“要寫什麼,老哥。”
張為民終於是來了幾分精神,開口朗聲而道:“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悲愴的一首詞,偏偏被這張為民念得慷慨激揚。仿佛,這張為民在這一首詞中,回到了當年氣吞萬裏如虎的歲月。
陸凡狼毫揮墨,字跡狂野。把這一首詞,迅速寫在了那上好的宣紙上。
“再來一首。”這張為民忽然是眼睛閉了起來,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開口低聲如泣如訴的道:“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念完了這一首,這張為民默然坐在了床上,不再開口說話。
陸凡字跡哀婉,筆尖仿佛泣血一樣,慢慢的寫著這一首淒涼的古詩。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寫字成為了這麼困難的一件事情。似乎,每提筆寫下一個字,都是要用盡陸凡的全身力氣。
而一旁的趙興,那眼眶中的眼淚滾滾落下,滴答滴答落在了地麵上。
英雄遲暮,壯誌未酬。
寫下了這兩副字之後,陸凡把兩副字放在了張為民床邊:“老哥,什麼時候你有空,就看看。兩副字,我都是已經寫好了。”
“放在這,我等下看看。”這張為民是真的有些累了,要是往常的話。他絕對會第一時間打開陸凡的真跡,好好觀摩欣賞一番。但是,這會在床上坐了這麼長時間的他,卻是已經有些氣喘籲籲:“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走出了這張為民的房間,陸凡陡然轉過頭。看著身旁趙興那一臉哀戚的趙興,開口問道:“小姐媛媛呢?怎麼不在家?”
這張為民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身體看起來這麼虛弱了。但是,他的幹女兒張媛媛竟然不在身邊,這一點兒太過於讓陸凡不解了。
“媛媛,最近在SH忙著畫展的事情。”趙興慢慢的回答道:“上次,小姐畫了一個主題為水的係列畫作。得到了老書記和行業大多數畫家的認可,這些天來,正在SH忙著畫展的順利舉行。據說,遇到了一點兒難題,所以脫不了身。”
“主題為水的係列畫作?”
陸凡咀嚼了一下這幾個字,然後想起了清江江底那旖旎的一幕。看來,那一次水底膠合,張媛媛同樣是獲益不淺。
隨即,陸凡皺了皺眉:“遇到了一點兒難題?我稍後問問。不過,不管畫展如期舉行不舉行,並不重要。一會,我得讓她回來。老書記的氣色不大好,得讓媛媛一直陪著。事業可以放在一邊,盡孝最為重要。不然的話,到時候恐怕是樹欲靜而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老大哥的身體,比我想象中的要糟糕太多太多。”
趙興輕輕的嗯了一聲,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對了,老書記的身體向來健康。怎麼,會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這摔了一跤,不至於心死啊。”陸凡看向了趙興,再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