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蘇懷雲說著,陡然低頭猛地咳嗽起來,渾身瑟發抖。
蘇老爺這才發現,她可能聽說蘇如安跪在雪地裏,心裏焦急,身上居然沒穿披風,隻穿著褻衣,單薄的衣裳在雪天裏自然凍得臉色發白。
他記得之前蘇懷雲前幾天掉進池子裏,郎中說是傷了心肺,瞧著應該還沒好。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再怎麼不喜歡,也不樂意被旁人揉搓了去。
蘇懷雲說得不錯,今天能慫恿蘇如安跪在雪地裏,這雙腿要是壞了,以後要怎麼走路?
蘇府可不能出一個不能走路的少爺,傳出去還以為自己苛待大夫人的孩子,連這麼個可憐的孩子都容不下?
思及此,他不悅地喝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把大小姐和二少爺送進屋裏去?”
兩個婆子立刻上前,把掙紮著的蘇如安往屋裏送。
忽然又聽到蘇懷雲攔著,說道:“慢著!先用雪給二少爺上下都擦一遍,再進屋。”
婆子連忙又照做了,這才把蘇如安架著進了溫暖的屋子。
蘇老爺欣慰地摸了摸胡子,蘇懷雲果真周到,在外麵凍得久了,手腳僵硬,要是就這麼送進溫暖的屋裏,少不得要凍傷的。
平日隻聽說蘇懷雲待蘇如安苛刻,實在是太過了,分明是關懷備至。蘇老爺瞧見蘇懷雲跑出去甚至沒來得及穿上鞋襪,一雙腳通紅,看來是凍傷了。
伺候的丫鬟去外頭捧著雪給蘇懷雲搓了搓雙腳,急得直掉淚。
一進屋,原本拚命掙紮的蘇如安終於安靜下來,誰也不喜歡在天寒地凍的雪地上跪著。如今膝頭早就沒了知覺,後背更是火辣辣的疼。
剛才下著雪,渾身凍得僵硬,這才沒覺得哪裏疼。
等進了溫暖的屋子,蘇如安渾身就沒一個地方不疼的!他頓時有些後悔,怎麼就挑這樣天兒過來請罪?老老實實到蘇懷雲跟前跪一跪,認個錯就好,何必折騰自己?
蘇懷雲看他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的模樣,就知道蘇如安早就開始後悔了。
這個弟弟的性格便是如此,耳根軟,容易被說動,偏信外人的話,卻從來覺得她不是好人。
蘇懷雲想到自己臨死之前聽到的話,更是覺得心寒至極。
她把蘇如安看作是府裏唯一的親人,可惜這個親人卻是傷得自己最深最重。
既然如此,今生今世,蘇懷雲就當這府裏再沒了親人,該怎麼做,心裏也該有個計較了。
蘇老爺已經讓人送了傷藥來,皺眉道:“如安這後背的傷勢嚴重了些,這就去拿我的帖子去請郎中來。”
有伶俐的侍從低聲問道:“要知會夫人嗎?”
沉吟片刻,蘇老爺瞥了眼外麵還哭天喊地的丫鬟,沒來由的厭惡:“不必了,直接把那些丫鬟婆子都送去給夫人處置。二少爺到底是府上的主子,她們如此膽大包天,也不必留下了。院子裏其他人也都換一茬,養著他們可不是吃幹飯的。”
“是,”侍從趕緊去了柳繡苑稟報,見他慌慌忙忙的樣子,王秀詠跟前的大丫鬟彩晴不高興了。
“怎麼了,手忙腳亂的,可是出什麼事了?”
侍從連忙稟報道:“老爺讓小的來傳話,說是把二少爺院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換一茬。”
王秀詠放下茶盞,詫異地看了過來:“好端端的,怎麼要把二少爺院子裏伺候的人都換一遍?你給我細細道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侍從口齒伶俐地把傾雲苑的事都說了一遍,王秀詠一怔,點頭道:“我知道了,你隻管去回老爺,這事我記下了。”
等侍從一走,王秀詠便皺眉道:“那丫頭是無意的,還是早就看出來了?”
時間拿捏得剛剛好,一番做派叫蘇老爺看在眼內,隻怕對蘇懷雲的印象會抬高不少。
原本還想著那麼個小丫頭,平日對蘇如安也沒什麼好臉色。這時候肯定裝模作樣在屋子裏等著,就盼著蘇如安能認認真真認錯。
這小丫頭別的沒有,倒是像足了她的生母,尤其較真。
彩晴壓低聲線道:“夫人,大小姐再厲害,也不可能猜得出老爺這時候去傾雲苑的。”
“也是,老爺是剛進府,就讓人叫過去的,那丫頭又如何會知道?”王秀詠沒別的,唯獨府裏的一草一木一人,都是掌控得一清二楚。
蘇懷雲這麼個小丫頭,又不是三頭六臂,更不可能有千裏眼,順風耳,哪裏就知道蘇老爺突然跑去傾雲苑了?
要是她出來再晚一點,蘇老爺肯定要大發雷霆,蘇懷雲渾身是嘴都說不清的,這對姐弟之間原本還連著的一根脆弱的線頭,也得斷了。
思及此,王秀詠不由笑笑。
不急,她有的是時間揉搓這個小丫頭。
雖說蘇懷雲打小就乖巧聽話,待自己也如同親生母親一樣敬重。王秀詠也不討厭蘇懷雲,可惜誰就叫這丫頭越是長大越是跟生母的容貌像個十足十?
王秀詠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大夫人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