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惜名若身,守不得一片淡薄,有了大族的那層在那裏,如此放任,無異於逼他壓主,逼他僭越,逼他……篡位。
明明用他如養虎遺患,向來非人君所為。
明明,和他,可盟,可友,卻不可為主。
明明……
卻不想……心裏如此蕭瑟愴然,蒼涼悲切,萬物生寒。
我仰頭看著那抹清冷的玉色,灑在地上,無處不是涼意。
我仰著臉,跪在他身前,放任淚水肆意地劃去。
我掉進此世,為此世上位人;心性,卻不曾免俗。終是走了這條老路。
不知道跪了多久,趙青在我身旁喚道:“君上。”
我聞言,有些僵硬地轉過滿是淚痕的臉。
趙青垂著眼,緩緩開口道:“君上,節哀。天意,奈何。”
我喃喃地重複道:“天意……奈何……天意……奈何……”
緩緩地掃過身後跪著的壓壓的一大片,我緩緩地站起身。
他們一個個跪著仰了頭,望我。
我緩緩開口,聲音仍有些不穩,我清了清喉嚨,澀然道:“莊行山忠義殉,禦家城脊梁崩。即日起,禦城軍,掛孝行。”
頓了一下,又道:“城東亮劍,代掛主帥;城西趙青,代掛副帥。承遺誌,滅奸佞。”
趙青帶著他們,伏在地上,叩了。
戰意
我帶著哀兵,馳往天子那邊的時候,已是一個時辰之後。
近了,仍是一路的斷壁殘垣、明顯打鬥過的痕跡。
一名武人遠遠地策馬過來,我認得是樓裏的。
他對著我,將馬拉側了,作拜。道是天子已然無恙,派兵護送,尚不遠行。
我問道:“副帥呢?”
“天子遣副帥大人往隆君處援了。”
也是,兩方馳援,冀城軍又怎會隻設一個地方伏?倒是阿劍為何趟這渾水,該當護著天子,等賞的。
可惜了我留他這麼大塊肥肉……
天子此遣,恐怕也沒那麼簡單。
我皺眉道:“當務之急是要守好天子,如何又分兵別處?”
“稟君上,副帥大人隻帶走了二十人,餘者仍是留守天子,請君上放心。”
胸中的蕭瑟酸軟還沒完全散開,如今又……又是當頭一棒。
適才凝固風幹的黑血印,在那淒詭的夜月下如鬼影重重的斑駁,在腦間一閃而過。心下冰涼,胸口酸痛難當。
來不及想諸事利害,我穩穩聲音,道:“你是說,副帥帶了二十人,去援隆城軍……”
“君上放心,都是樓裏一等一的好手。”
我把胸口的壓一壓,緩緩地抽出一口氣,點了頭,道:“帶路。”
甲兵原地待命。我喚了趙青,策馬過去,見那天子車鸞,在禦城眾兵甲的團團圍簇中央,緩緩地前行著。
有將官一聲號令,整個軍旅步伐肅然而止。
重圍中漸漸讓開一條道,如厚厚人浪,一點一點地撥開般,從兩側退下去……
我拍馬而入。
近前,鸞駕的車簾被緩緩地、一點一點地向上卷起。
我靜待著。心下決然。
暗暗瞟見天子尋常衣裝,金瞳竟也換了顏色,如常人般的漆黑。
我自不會多言,隻是下馬跪地行禮,伏地低頭道:“禦城禦守玉參見天君。望天君恕守玉救駕來遲。”
“禦守玉……”蒼老的聲音從上麵傳來。
天子居然喚了名。我涼著心,匍匐靜待。
“你不簡單呐。”
我頭伏的更低了。
我何作何為,天子真如麵上呈出的那般麼。可這層紙,誰都不曾……
如今提來……
緩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