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翻來覆去地說了大半年。籬落在枝頭上聽了,就回去說給蘇凡聽。說的時候,籬落的眉角彎彎的,眼睛一眨一眨,有點揶揄的笑容。
那天,蘇凡真的跟籬落放風箏去了。後山山腳邊有一片草地,綠茵如毯,更有繁花似錦,佳木蔥鬱,一條清溪自跟前淌過,溪水清澈,淙淙仿佛環佩叮當。
蘇凡久在書齋,見了這番景象自是心曠神怡,不禁回過頭來對籬落露了個笑。
“早就叫你出來走走,偏不聽。我還能把你騙出來賣了?”狐狸大為得意。
“你又不是沒騙過他,上回裝病不就是麼?”管兒冒出來插嘴。
“去!大人說話,小孩子閃一邊去!”說著就把蘇凡手裏的風箏塞給管兒,“不是吵著要放風箏麼?放去吧。”
“誰吵著要放風箏了?明明…”管兒爭辯,見籬落的指尖正慢慢變長,趕緊閉上嘴抱起風箏躲進了蘇凡背後。
“他還是個孩子,你就讓讓他。”蘇凡歎口氣,明明是同族,怎麼總是吵吵鬧鬧的?
小狐狸便偷偷露出了臉來衝籬落扮鬼臉,額上立刻挨了個毛栗子,淚汪汪地去看蘇凡。籬落馬上拖著蘇凡的手往前走,還不忘回頭再瞪他一眼。
“你…”蘇凡無可奈何。
心情卻好了很多,不像前幾天,沉沉地,壓了萬千瑣事似的。感激地看了籬落一眼,正好看到他錯開的視線,牽著自己的手掌有些發熱,手指一點一點用力去反握住他的手:“聽說山邊有野雞,若是能捉到,烤來吃如何?”
手裏的熱度還在,他白色的身影已經躍到遠處成了一個小白點。
“真是…”蘇凡哭笑不得,手指並攏握成拳,他的餘溫就不會被風吹散。
顏狀元下轎時,四下鴉鵲無聲。過了良久才聽到他:“萬不可如此,學生愧不敢當。”的說話聲和他扶起巡撫大人的聲響。莊民們這才抬起頭來,棗紅官袍的狀元正扶著他老淚縱橫的員外父親,又是一陣驚歎:劍眉朗目,麵如冠玉,好一個風采翩翩的狀元郎!之後巡撫便拉著他的手唾沫星子四濺地把他誇讚了番又邀他去府裏赴宴洗塵,這些都是禮數,自是不能推卻的。回身上轎時,顏狀元又望著周圍的人群掃了一眼,張家的三兒、李家的老大他們幾個同窗就整整衣冠,在眾人豔羨的目光裏對他拱拱手。
狐狸在說這段時一直盯著蘇凡:“你說,他剛下轎時,是在看什麼?”
蘇凡沒理他,低著頭看書。
籬落是抓著兩隻雞回來的,蘇凡尋了半天也沒見著雞身上的傷口。
“這下見識到本大爺的本事了吧?”籬落把雞開膛剖肚後卻不褪毛,而是手腳麻利地往雞身上抹泥漿,“今天讓你看看雞該是個什麼吃法。”
管兒扯著風箏線在草地上飛奔,湛藍的天空下,一隻通身火紅的狐狸嘴裏叼了隻金黃的雞。
“怎麼風箏做成了這個樣子?”蘇凡覺得好笑。
“不是挺好麼?”籬落專心地轉著手裏的小鬆枝,雞身上厚厚的泥漿被烤幹了,露出泥黃的土色。又過了一會兒,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綻開裂痕,發出“劈啪”的聲音。混合著鬆香和肉香的氣味透過裂縫鑽出來。
“有雞吃?”管兒跑過來,吸著鼻子使勁聞。
“想吃就自己動手。”籬落把鬆枝遞給管兒,拉起蘇凡往溪水邊走,“別盡寵著他,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蘇凡想著他平日裏衣來伸手飯來張嘴的樣,看他竟還能如此理直氣壯地說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