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紅綃萬丈 第一百二十八章(2 / 2)

小鹿又問:“武魁來了,張春生沒來?”

何若龍聽到“張春生”三個字,不由得皺眉苦笑了:“他在前頭車站等著你呢!”

小鹿抬頭看著他:“怎麼不是好笑?是不是他給你臉子看了?”

何若龍無可奈何的一點頭:”嗯!”

小鹿望著他,忽然抿嘴微笑了一下,嘴唇抿得很薄,顯出清晰的棱角。其實他並不想笑,剛剛一腳把程世騰踹進了河裏,雖然對他來講是報仇雪恨,但是平心而論,他並不快活。

程世騰總是讓他不快活,活著如此,死了還是如此。

踹過了程世騰,他意猶未盡,頗想再用鞋底子碾一碾何若龍的腦袋。當然不能真碾,起碼此刻不能真碾,所以為了管住自己的思想和表情,他極力做出和顏悅色的模樣,可隨即一想,他又感覺和顏悅色也不對——地上汪著鮮血,車外拋著死人,他又剛把省主席的公子踹到江裏去了,這個時候,和顏悅色?

小鹿垂下了頭,忽然不知道該以何種麵目示人了。

姓程的問題解決了,姓何的問題又來了,小鹿極力的定了定神,忽然又想起了程廷禮。程廷禮現在一定知道兒子和他的失蹤了,一定也聯想到私奔之類的字眼了,殊不知好戲在後頭,一開大幕便是一個旱天雷。

小鹿知道程廷禮愛兒子,隻因為兒子獨一無二。這樣獨一無二的一個存在,如今已經被自己輕易的抹殺掉了。他想象不出程廷禮會有多悲傷或者多震怒,也懶得想,單是提起“程廷禮”三個字,他就已經感覺潮熱窒息了。

過了不到一個小時,火車當真是在一處小站停了,何若龍帶著人馬下了火車,一隻手領著小鹿。小鹿跟著他走了幾步,忽然心中有些恍惚,因為在不久之前,領著他的人還是程世騰。扭頭看了何若龍幾眼,他越看越發現他瘦得厲害,是個受了大煎熬的苦相。

這個時候,武魁從後頭的悶罐車廂中鑽出來,一路邁開大步跑了過來。笑嘻嘻的望著小鹿,他又喚了一聲:“團座!”

小鹿自己單手拎著一隻皮箱,餘下兩隻皮箱是由李國明拎著。對著武魁一抬下巴,他直接下了命令:“給我拿著箱子,裏頭有我的東西,仔細點兒,別丟了。”

武魁答應一聲,立刻從李國明手中接過了皮箱。雙手一握皮箱提手,他就感覺這箱子好,是高級東西,雖然不知道裏頭裝的是什麼,但團座既然讓自己“仔細點兒”,那肯定就還是有貨。

然後,小鹿看見了張春生。

張春生一身布衣,從售票室候車室二位一體的小房子裏走了出來。遠遠的,他抬頭看了小鹿一眼,然後低頭繼續走路,一直走到了小鹿近前,也不驚也不喜,單是問了一句:“團座累了吧?”

小鹿的語氣也很平淡:“不累。”

隨即他把手裏的皮箱遞給了張春生:“你也拎一個,箱子底下沾了血,找東西擦擦。”

張春生接過箱子,一言不發的退後了。

何若龍帶著小鹿,爬上了一輛軍用卡車的後鬥。

他這一次行動,一共帶了幾十名亡命徒式的精兵,全須全尾的出了去,又全須全尾的回了來。當著旁人的麵,何若龍不好意思和小鹿多訴衷腸,但是心裏隻要知道小鹿就在自己身邊,他便十分慶幸和知足了。

同時他也十分痛快,因為程世騰死了。

程世騰一直管不到他的頭上,然而給他的壓迫感遠遠超過了程廷禮。程世騰一死,他感覺天仿佛都高了一截子。世上再沒有比著他壓著他的人了,他不是那麼的摩登瀟灑,不是那麼的風度翩翩,也全沒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