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晅對她仍是沒有太多的理睬,幾乎是當她不在。宴至一半,歌舞剛剛退去,卻見朵頎倏然起身,行到禦座前鞠躬施了一禮,舉起酒杯斷然道:“陛下,我在大燕也有幾個月了,我要回靳傾。”
我和莊聆對望一眼,皆不語。宏晅先抬了抬酒杯和她飲了一口,方淡道:“公主明知靳傾現在出了什麼事。”
“我知道,才更要回去!”誰都看得出,朵頎是按耐著不發火,卻聽不太明白其中到底是怎麼個細由,隻見她激動之下雙臂微微顫著,道,“陛下,你們漢人最講究百善孝為先。那一邊是我的父兄,出了這樣的事,要我在大燕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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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2050.新年
“看來公主這些日子在大燕讀了不少書。”宏晅神色輕鬆些許,和煦笑道,“‘首孝悌,次謹信。’你是做女兒的,你要盡孝道;但朕是一國之君,朕要對鄰邦守信。”
“陛下什麼意思!”朵頎終是怒了,上前一步言辭咄咄。
“汗王要朕務必將你留在大燕,不得離開一步,朕答應了。”他換了個坐姿,手支著太陽穴撐在桌上,語聲淡然而有慵意,“使節還在錦都,你若不信,可以去見。”
“我要回去!我就是見了使節也要回去!陛下您既不打算助靳傾脫困又何必攔我?父兄若死,我也就不再是靳傾的公主了!”她一番話說得直白無禮,我可算是聽明白了三分。大約是靳傾起了什麼內亂,汗王地位難保,才請宏晅扣下朵頎保她一命。聽朵頎後來的話,似是汗王還向宏晅求過援,宏晅卻沒派兵。
宏晅麵色一沉,皇後忙勸朵頎道:“公主怎能這樣說?那一邊可不隻是公主的父兄,還有陛下的妹妹。”
朵頎一時啞了言,也就再無人言了,好好的除夕宴陡然間鴉雀無聲。
“陛下,臣請旨出兵靳傾。”
這平平淡淡、不急不緩的聲音好像輝晟殿中的一道驚雷,引得眾人都在心驚間循聲望去。隻見殿中一男子武將裝束,抱拳而立,似是察覺到眾人的視線,又續道:“臣請旨助靳傾汗王弭平叛亂,不勝不歸。”
“薑述。”宏晅神色微動,微眯著眼瞧著九階之下的那人,“朕知你熟讀兵書,但你沒帶過兵。此戰既在靳傾,要動兵,也是征西將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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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薑述深深一揖,“常言道‘殺雞焉用牛刀’,征西將軍是保家衛國的名將,助鄰邦平亂這種小事何須勞動將軍?”
這話說得異常謙恭,全然不似薑家往日的行事作風。我心下起了疑惑,薑述?那不是左相薑麒的庶子麼?
宏晅沉吟半晌,忽而一笑,口氣幾分明快:“好啊,也該讓你曆練曆練。如若凱旋,回朝封侯,朵頎公主嫁你為妻。”他視線一掃朵頎,笑意不減,“救靳傾於水火的人,公主應該沒有意見。”
“自然沒有!”朵頎答得利落,“誰能救我父兄,我就嫁給誰。”
這樣的大事,定得如此輕巧,可又是在除夕宴上當眾言明,不可能是隨口說笑。薑述再一揖:“謝陛下,臣必不負聖托。”
宏晅淡淡“嗯”了一聲,語氣沉沉極盡帝王威嚴:“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①。放手去打,朕希望此戰能再為大燕添一員虎將。”
薑述肅然抱拳:“諾。”儼然是已胸有成竹。
宏晅斜睨一眼朵頎,笑問:“公主可安心在大燕過這個年了?”
朵頎自知方才舉止多有魯莽,難免訕訕,低下頭道了一聲:“多謝陛下。”
歌舞再起,氣氛緩和大半。仍是宮宴上常見的相和大曲,朵頎卻看得格外認真,偶爾展露笑顏,是真的欣喜。
莊聆莞然一笑,遙遙地朝與她相對而坐的韻淑儀一舉杯,雖未語,個中深意卻不言而喻。這戰事一起,宏晅到底還是要再倚重薑家了。上一戰中,大將軍薑貅重傷再不能戰,也虧得薑家能這麼快再選出一人頂上他。
韻淑儀含笑舉杯飲下,剪水秋瞳盈盈帶笑,不言而喻的傲然自得。薑家地位自此更加無可撼動,她如何能不高興。
筵席散去,各宮嬪妃都沒有回宮歇息。除夕夜,照例是要守歲的,在此之前,還需去向兩位太後拜年。
往年這個時候,帝太後都會去長樂宮,眾人去一趟長樂宮就是了,今年兩位太後卻各自在自己的宮裏。皇後不願一眾嬪妃在孰先孰後之間為難,就命瑤妃、韻淑儀、馨貴嬪、嘉姬及這四宮的宮嬪與她一道去長樂宮,琳妃、莊聆、順姬與我帶著自己宮中的隨居宮嬪往長寧宮去向帝太後拜年。
十餘人一璧閑談著一璧向長寧宮行去,順姬淺淺笑道:“適才還想著自己身子弱經不起這般折騰,若從長樂宮出來再走一趟長寧宮回去又難免病上兩天,還是皇後娘娘想得周全。”
莊聆頜首:“皇後娘娘體貼,不願讓旁人多受累,可她這個做主母的到底還是要多走一遭,兩位都是她的婆婆,她哪邊也不能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