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凝視我半晌,麵上端莊的微笑好像一副麵具一樣:“是不是加害,充容妹妹說了不算。其實這麼多年過去了,充容應該心裏有數,後宮的事,你說了從來不算。”
她說得對,即便我鬥倒了瑤妃、鬥倒了馨貴嬪、鬥倒了韻昭媛,甚至拋磚引玉地讓宏晅除掉了整個薑家。但後宮的事,從來都不是我說了算的,所以到了最後,我還是任人宰割的那一個。
不願再同她多費口舌,我施施然一福:“是,後宮上有皇後娘娘,下還有琳儀夫人,自然不是臣妾說了算的。站的久了阿眉恐覺得累,臣妾先去就坐了。”
我知道她的位份比我高出兩品,又掌著協理六宮之權。但就如她說這後宮從不是由我說了算的一般,我的榮辱生死也不是她說了算的了。上次那一出,她沒能置我於死地,今後我也不會再在同樣的事上栽跟頭。所以後宮素來忌諱斬草不除根,她沒能徹底除了我以絕後患,我必讓此事成為她今生最後悔的事。
皇後在將近三刻之後才到,明顯的憔悴,上好的胭脂也遮不住她的病容。不過過了兩載,在座數位嬪妃與先前相較變化都說不上大,唯她看著老了許多。許是病得久了,瘦得弱不禁風,已全然不是兩年前那位儀態萬千的皇後娘娘了。
她在主位上坐定了,看了看一眾仍行著禮的嬪妃,輕道了一聲“可”。我們起身落座,她看向我,咳了一咳,虛弱道:“充容回來了,很好,元沂和宜貴姬沒少念著充容。既然回來了,從前的事便不提了,本宮希望充容你日後能安分守己,莫再做了錯事讓陛下為難。”
“諾,臣妾謹記。”我深深福下去。不管怎麼說,我都還是敬重這位皇後的。她的叮囑亦是無錯,我自當聽著。
她慢慢點了點頭,看向我身邊的阿眉,笑意溫和:“這是齊眉?”
我頜首應道:“是。”
“抱來給本宮看看。”她說。梨娘抱起阿眉到她身旁,她細心地先脫了護甲,才小心地接過放在膝上。阿眉也不怕她,睜著大眼睛望著她,她笑起來,“這孩子長得真像充容。”
“充容娘娘的女兒,自是和充容娘娘長得像。”方才被永定帝姬訓斥的程氏笑盈盈道,“隻是……臣妾卻瞧不出這孩子哪一點像陛下,娘娘看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皇後淡瞟了她一眼,又看向阿眉:“是看不出像陛下。”我心裏“咯噔”一聲,卻聽得她悠悠又道,“大抵是年紀還小些,倒是和永定小時候挺像。”
一句話把程氏噎了回去。我離過宮,她自可以疑阿眉,卻疑不得順充華的永定。
從長秋宮退出來,我心裏不悅,不願去乘步輦,隻想走一走順一順心。雲溪睨著我的神色在側旁低低道:“娘娘別氣,皇後娘娘從年初就病著管不了事,這起子新宮嬪才敢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沒規矩就罷了,敢欺到帝姬頭上來。”我狠然咬牙,問她,“總這個樣子,陛下平日裏也不管麼?”
“陛下……陛下不怎麼見她們。”雲溪為難道,“今次采選的時候趕上朝中有不少事,陛下沒心思……方才那個是程閑華,另一個是高穆華,兩個都是帝太後做主留下的。進宮這麼久,也不過見過陛下兩三麵。”
“怨不得一味的尖酸刻薄,敢情是在自己宮裏憋壞了。”我清冷一笑,“哪個宮的?”
雲溪回稟道:“二人都隨居在韻宜宮。”
我想了一想:“主位可還是從前的衛氏?”
雲溪點頭:“是,良貴嬪衛氏。”她頓了一頓,續說,“這兩日身體不適,皇後娘娘免了她晨省昏定。”
衛淩秋,從簌淵宮出去的人,也曾是與我交好的。我出宮的時候她剛做一宮主位不久,是從五品容華,如今也是貴嬪了。
“林晉。”我淡然喚了一聲,林晉走前了兩步,我道,“去把程氏、高氏方才所言稟了良貴嬪去,讓她看著辦吧。”
宏晅放在後宮的心思從來不怎麼多,這些年來皇後打理得又好他就愈發不怎麼管。如今皇後久病不愈,宮裏難免規矩鬆了許多。雖是有琳儀夫人和靜妃協理六宮,但到底是“協理”,不好越過皇後去做什麼。是以這幫新嬪妃難免不知宮中規矩,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若是在從前忍就忍了,可如今,有阿眉……
我不能讓她受這種質疑,半句也不行。忍了一次,便少不得第二次。
午睡起來,雲溪告訴我說:“良貴嬪罰了程閑華和高穆華身邊的宮人,又扣了她二人半年的俸祿,稟給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準了。”
我點了點頭:“嗯。如此也差不多了。”
她又說:“良貴嬪正在外麵候著,有兩刻了。”
我聞言蹙起眉頭:“請她先回去,若有什麼事我晚些去見她一麵也不是不可,何必這麼候著,好歹也是一宮主位。”